大愛無國界──慈濟巴淡島跨國義診

今年三月初，慈濟結合新加坡、馬來西亞、印尼雅加達、台灣四個分會的力量，在印尼巴淡島舉辦第四次義診，當地參與活動的志工一次比一次多，往年受助的病患與家屬也主動前來幫忙，華語、英語、印尼語、馬來語、福建話，在義診會場此起彼落。大愛不僅無國界，也打破了宗教的藩籬，慈濟的經驗也不再只是台灣的經驗，已成世界共同的經驗。

從架設手術房水槽、分類拔牙工具、消毒開刀器材、整理廚房（由左至右下），慈濟志工各司其職、井然有序，在一天內「蓋」好一家臨時醫院，連義診時的用餐時間也分批進食堂，從早到晚不停歇。

治身更治心

三月的巴淡島早晨，太陽毒辣辣，才八點鐘，氣溫已熱得「打狗不出門」。走進慈濟位於Batu Aji技術訓練中心的義診現場，卻有一種夏令營般的活力與騷動。

才剛踏進大門，藍衣白褲的志工便趨前詢問欲看診科別，如果是內科，掛號處在大禮堂前，牙科、外科與眼科則在撐起遮陽棚的草地上核對名冊、發放號碼牌。候診的患者，渴了有飲料無限供應，餓了有麵包發放。

附近的小學生在食堂裡排成一列，等候來自新加坡的年輕牙醫檢查，先將該補牙的、該拔牙的逐一紀錄、分類，增加義診效率。每個小朋友還分到一個小背包，裡頭有牙膏、牙刷、漱口杯，回家後按照牙醫師教導的方式清潔牙齒。

小禮堂中負責內科看診的，是披著美麗頭巾的當地回教徒女醫師，溫柔詢問病患哪裡不舒服；牙科設在另一邊的房間內，小朋友怕拔牙，眼眶裡淚水呼之欲出，新加坡醫師忙以七、八成相通的馬來話安撫。牙科診療室隔壁是眼科開刀房，裡頭使用的精密儀器，前一天才剛從新加坡運來。

最內側的是外科開刀房，分成疝氣、唇顎裂、腫瘤三科。屋外遮陽棚有病患家屬耐心等待，屋裡臨時架設的冷氣機轟隆隆響，以臨時桌椅架起來的十幾個床上，躺著手術中的病患，特別的是，病患的神情沒有恐懼，反而期待著醫師的治療。

志工們各司其職，井然有序。一群年輕慈濟人到處穿梭，對病患噓寒問暖，帶動唱的音樂聲在候診區熱鬧開來，小朋友跟著跳，幾個志工從人群間走過，拿著夾子與塑膠袋到處撿拾垃圾。

仔細看，除了硬體設施因為義診因陋就簡，整個場地就幾乎是花蓮慈濟醫院的翻版，彷彿醫治的不只是身體病痛，連病患、家屬心裡的苦，這裡都負責。

從架設手術房水槽、分類拔牙工具、消毒開刀器材、整理廚房（由左至右下），慈濟志工各司其職、井然有序，在一天內「蓋」好一家臨時醫院，連義診時的用餐時間也分批進食堂，從早到晚不停歇。

飄洋渡海

近年來致力發展觀光業的印尼巴淡島，位於新加坡東南方二十多公里處，搭船只要一個鐘頭就可抵達。參與義診的當地醫師Dr. Latifah表示，巴淡島地區因離島眾多，醫療資源不足且分散，加上距離印尼政經中心雅加達遙遠，居民看個病得飄洋渡海，小病往往忍成大病，大病又花不起龐大醫藥費，於是越拖越嚴重。

「雖然也有回教醫師團體定期巡迴離島進行小型義診，但此地醫師多以內科為主，外科手術仍需要設備完整的大型義診方能進行，」Dr. Latifah說。

有鑒於當地醫療資源的匱乏，二○○○年，慈濟印尼分會與印尼空軍合作，發起慈濟巴淡島首次義診，從雅加達派出兩架次的軍機載運醫療物資與人員前來，加上新加坡、菲律賓、馬來西亞、台灣等地支援的志工共一百多人，義診的兩天內，有一千五百多位居民就診。因病重或交通不便，無法至現場接受手術的病患，慈濟也以補助醫藥費的方式，轉赴新加坡醫院救治。

第一次義診順利完成，巴淡島義診遂成為一年兩次的常態活動，並改由鄰近的新加坡主辦，以節省遠地運輸的龐大開支。這兩年更因新加坡分會日益茁壯，漸能獨立應付義診活動，當地加入義診的醫師與志工也日益增加，雅加達、菲律賓、台灣等地分會便逐漸減少對巴淡島義診的支援。

從架設手術房水槽、分類拔牙工具、消毒開刀器材、整理廚房（由左至右下），慈濟志工各司其職、井然有序，在一天內「蓋」好一家臨時醫院，連義診時的用餐時間也分批進食堂，從早到晚不停歇。

建造臨時醫院

兩天的義診，準備工作卻必須在兩個月前就陸續展開。

「商借義診場地、聯絡離島病患接送事宜等，都需要當地縣政府與衛生單位協助，」負責此次義診籌備工作的慈濟志工邱建義說。為了提高效率、不破壞當地醫療體系，外科與眼科的病患，由各離島衛生單位先進行報名與篩選工作，貧困者與是否適合在義診場地內手術，是事前篩選的主要考量因素。

離島居民的接送與住宿安排、場地佈置，都由慈濟負責，所以新加坡義工在前兩天就分批趕到巴淡島，並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場地。

「太好了！廚房就在會場裡面，」負責伙食的「香積組」歐巴桑志工一進廚房，忍不住讚嘆。探頭往內一看，廚房裡除了流理台，什麼也沒有。志工解釋，上次由於義診場地太小，伙食得在其他地方準備好再送過來，比較麻煩。

「師姐，快來！我發現有好幾個水龍頭可以用！太方便了！」另一位志工也驚呼起來，幾個歐巴桑陷入難以言喻的快樂中，手腳未曾停下，一時半刻，整個場地已清潔完畢，架上瓦斯爐，洗菜、切菜，很快地，炒米粉的香味在場地中瀰漫開來。

看診場地原本也像廚房一樣空蕩蕩，慈濟義工卻十分有效率地在一天內搭建好手術後恢復室、架好冷氣機、安裝日光燈、手術台，並將相當於足球場大的場地整個清潔過一番，連窗子都擦過兩次。義診開幕當天，志工們清晨五、六點就起床，前往義診場地做最後的佈置，並等候慈濟人醫會的醫師做最後檢查。一座簡易但功能齊全的醫院，兩天內就建立起來了。

小小手術房內擺了七、八張病床，雖然克難、擁擠，但醫師們無不全神貫注。

手術檯上

義診當天最引人側目的是外科手術病房，幾張桌子併起來就是手術台，為了安全起見，除了孩童由專門的麻醉醫師進行全身麻醉外，成人手術都採局部麻醉的方式。進行唇顎裂手術的病人一面開著刀，雙眼卻仍睜得大大的，充滿期待。手術房內擁擠吵雜，醫師們卻十分專注，無視於週遭的忙亂。

「安全第一，雖然事先已篩選了適於在義診現場開刀的病例，但醫師們仍會臨床評估手術的危險性，」新加坡慈濟人醫會主席馮寶興醫師表示，外頭還有兩輛救護車隨時待命，若有緊急狀況發生，可以將病患送到附近設備較完整的醫院進行急救。

巴淡島地區醫療資源的缺乏可以從就診病患的病徵中看出。接受唇顎裂手術的，竟然成人與孩童各占一半，還有幾位年輕女孩結伴同行，期待外科手術能彌補她們的花樣青春。

疝氣患者也是成人、孩童參半，有些人甚至行走困難。腫瘤科則充滿各種奇怪的徵狀，有人因騎車跌倒，嘴唇傷口未曾癒合，兩年後惡化成雞蛋大小的腫瘤，有人在脖子上長出拳頭大的突起，有人則腳底腫到已無法行走。

「腫瘤的檢驗、後續的觀察與治療，都由當地衛生單位負責，慈濟會負擔費用，」馮寶興說，有些唇顎裂手術無法一次做完，會在下次義診時，請患者再前來動刀。

即使是臨時性的義診，手術前的健康檢查仍不能少，慈濟志工在遮陽棚下一邊為病患量血壓，一邊談笑，緩和緊張情緒。

漂亮多了！

手術病房外等待的母親，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表情。來自Duket島上的Kasjullah小朋友，在動完唇顎裂手術後，母親一直憐愛地撫摸他的身體，笑容未曾停過。

「漂亮多了，」母親說，性格開朗的Kasjullah不只唇顎裂，左邊眼睛也嚴重畸形，常因為長相嚇到其他小孩而難過，手術後將唇顎裂部分縫合，眼睛也在整型後好看很多，她期待孩子能因此有較美好的未來。

不知是否受到母親的鼓舞，Kasjullah手術前後都未曾哭泣，勇敢的他說，長大後要像爸爸一樣，當一位小學老師。

相較於Kasjullah母子的樂觀，疝氣術後恢復室內的另一位母親則無法停止哭泣，看著孩子麻藥未退，尚在昏迷，心急得淚水直流，無法言語。慈濟志工在一旁不停安慰，還請來醫師說明，才讓她放下心來。

奇蹟在手術台上一件件實現，病房外奇蹟也在發生。

住在離島Selat Panjang的八十三歲老阿媽林全花，這回特地前來複診，原先雙眼皆受白內障所擾的她，在上次進行了右眼的手術後，竟連左眼也也重見光明，動刀醫師對這樣的病例充滿好奇。

陪同林全花渡海前來的孫女黃欣萍說，由於家裡貧困，每個可以勞動的成員都得工作，阿媽眼睛復原後，不必專門照顧她的生活起居，家裡也因此能增加一份收入。

從架設手術房水槽、分類拔牙工具、消毒開刀器材、整理廚房（由左至右下），慈濟志工各司其職、井然有序，在一天內「蓋」好一家臨時醫院，連義診時的用餐時間也分批進食堂，從早到晚不停歇。

一起站起來

為了讓離島居民第二天可以返家，外科病房的手術儘量在第一天完成，從清晨到日暮，手術一檯接一檯，十二個小時未曾停過，醫師也只在用餐時略事休息。

牙科部分，六位醫師連拔兩天牙，疲憊到手臂止不住顫抖。拔下的牙齒由診療室內的志工協助收集，將帶回新加坡，進行巴淡島居民飲食習慣和齲齒關係的研究。

內科是病患最多的部門，由熟知巴淡島醫療狀況的當地醫師擔當，藥品也由衛生單位免費提供。

披著頭巾的女醫師Dr. Latifah指出，巴淡島成人疾病以高血壓為主，主因是當地人習慣食用動物內臟。孩童的內科疾病則以呼吸道感染為多，因為當地人衛生習慣不佳，隨地吐痰，陽光無法進入房屋內部，空氣不流通，孩童受感染的機會大增，也不容易痊癒。

「看診時灌輸病患正確的衛生觀念，才是治本之道，」Dr. Latifah說。

此番慈濟巴淡島第四次義診，共有九百零一位巴淡島病患受惠，動員了一百五十位以上的慈濟志工，六十一位人醫會醫師，九位巴淡島醫師，與五十二位志工，當地華人佛教團體亦有十多位志工參與，並協助離島病患的接送。從二○○○年至今，巴淡島義診，已超過三千七百人次受惠。

「義診現場常常可以見到以前受助的病患或家屬前來詢問是否需要幫忙，所以慈濟有專人負責收集當地前來幫忙的志工名單，作為日後義診的『班底』，」慈濟新加坡分會會長劉銘達表示，凝聚當地力量，並轉移慈濟的經驗，才能讓巴淡島居民自己站起來。

加入慈濟已八年的新加坡志工李健群說，請假渡海來幫助人，還得自己繳交一百塊新幣（合台幣約二千元）的旅費，許多人會覺得這是傻子的行為，但是參加慈善活動，看到人與人之間誠摯的互動，讓自己在生活中學會打心底感恩，得到的永遠比付出的多。

李健群說，在印尼這個排華嚴重的國度裡，慈濟人不斷伸出去的手，逐漸在改變印尼人對華人的觀感，現在只要穿著「藍天白雲」的志工服裝出門，都會有人微笑以對。而慈濟不帶宗教色彩的活動方式，也讓不同宗教的人士樂意加入行列。

巴淡島義診開幕式上傳來陣陣回教祈禱文，美得像天籟。艷陽下，慈濟志工來回穿梭，深藍色的上衣濕了又乾，乾了又濕，一道道鹽巴的痕跡，看似一朵朵乍開的白色蓮花。

離島居民由專車從碼頭送至義診現場，才下車，病患們就露出開心的笑容。

從架設手術房水槽、分類拔牙工具、消毒開刀器材、整理廚房（由左至右下），慈濟志工各司其職、井然有序，在一天內「蓋」好一家臨時醫院，連義診時的用餐時間也分批進食堂，從早到晚不停歇。

動完唇顎裂手術的小朋友躺在媽媽懷裡，回家前，慈濟志工猶仔細叮嚀注意事項。

巴淡島小朋友看牙醫的機會不多，即使已經打了麻醉劑，仍緊張得哇哇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