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語、台語大混合
政治開放、禁制放寬則是近因。許景淳指出,自民國七十六年解除戒嚴、開放報禁以來,社會風氣日趨自由、多元,本土文化也受到尊重,對方言限制放寬,使演出、發表機會大增,自然提高歌手投入的意願。
而根據統計,台灣地區的閩南人佔人口比例七成,總數超過一千五百萬人,閩南語仍是日常生活的慣用語。歌手陳小霞即表示,她的父親是廣東人,她卻向母親學了一口地道、流利的閩南語,因而讓她感覺「唱閩南語歌時好像在和母親對話」。
從少年時期就沈迷西洋歌曲的林強,則以西洋樂風結合生活化、口語化的閩南語,並夾用大量年輕人慣用的流行詞彙,吸引了以前根本不獲閩南語歌曲市場重視的青少年聽眾。
至於最近的「BABOO」樂團,更是徹底巔覆了國語、閩南語「橋歸橋、路歸路」的形式,不但將二者交相融合使用,連英文和山胞的語言都派上用場。「這是現代青少年慣用的語言方式」,主唱林暐哲說,因為他們的樂團團員,本身就混合了台灣、山地和日本血統。「音樂要反映時代的語言!」他強調。
韻腳優美,聲調繁複
此外,閩南語本身濃厚的地方特色及韻腳優美,聲調繁複(八聲),也是吸引創作者和歌手的主因。
日據時期,閩南語歌曲產生過不少質量俱佳的作品,像鄧雨賢、周添旺、李臨秋、王雪峰、楊三郎等人,他們的「望春風」、「補破網」、「雨夜花」、「月夜愁」、「秋風夜雨」……等曲,至今仍廣為傳唱。
即使五、六十年代,閩南語歌曲曾一度在媒體上消沉,但卻未銷聲匿跡,像有「寶島歌王」之稱的葉啟田和洪榮宏、江蕙、陳一郎等閩南語歌手,擁有的唱片消費群,往往甚於當紅的國語歌手。
近幾年來,不少以演唱國語歌曲為主的歌手,也紛紛翻唱一些膾炙人口的閩南語老歌。像蔡幸娟、張清芳、李碧華、蔡琴、陳淑樺等人,都因閩南語老歌涵義豐富、曲調動聽而投入。
需要新的聲音
新的時代需要新的聲音;聽膩了千篇一律的流行歌曲的聽眾,固然需要尋找新的情感渲洩出口。但是,若想打動聽眾,引起共鳴,則必須歌曲本身動人,才能流行。流行歌曲因此常能反映當時的社會。
從整體來看,這波閩南語歌曲新浪潮,究竟反映了什麼?
「當時立法委員在立法院內搶麥克風;各政黨、社團、組織拿著擴音器上街示威遊行;學生甚至跑到中正紀念堂去靜坐抗議;社會大眾沉迷在股票、房地產飛漲的喊價堙K…」陳明章說,「大家都有話要說,但是怎麼說才能讓人聽到?」
因此「捉狂歌」刻意採大膽、直接的方式批判現實,描寫社會近年的變遷。他形容這是「製造噪音、引起注意」。
譬如「民主阿草」諷刺頻仍的示威遊行;而「計程車」描繪的是在交通問題嚴重的台北,計程車司機的處境;「捉狂」則直指某些人瘋狂賺錢的心理。
不再冷嘲熱諷
問題是,吵鬧久了,聽眾開始厭惡噪音,歌手也發現,過於直接、尖銳批判的效果未必能深植人心。
陳明章在「下午的一齣戲」裡,訴求手法就「由硬碰硬轉為柔性」。他在歌中訴說生活經驗,而不再冷嘲熱諷,希望帶領聽眾作有建設性的思考。
許景淳的「真想要飛」以近乎聲樂的唱法,配上悠揚的交響樂伴奏,令人對閩南語歌重新審視。音樂風格雖與「捉狂歌」等專輯殊異,但在這些表面上談感情、人生的歌曲,也有深刻的社會反省。許景淳舉例,像「嘸通嫌台灣」明顯訴諸對根植本土的關懷:「咱若疼祖先,請你嘸通(不要)嫌台灣,土地雖然有卡(較)隘,阿爸的汗,阿母的血,沃落鄉土滿四界。……」
他們也開始關懷生活周遭及社會底層的一些小人物。其中以林強的作品內出現最多,從街頭賣甜不辣的老阿伯(黑輪伯仔)、賣玉蘭花的老阿婆(玉蘭花)、巷口檳榔攤的小姐(成龍演唱的「檳榔西施」),到吸食安非他命的青少年、流氓(你真正上《很》厲害)等等。
沉靜著心,關懷生活
在音樂評論者的眼中,這一波的新閩南語歌謠若要釀成另一次十年前那樣的民歌運動,尚待更多創作者投入,及更多質量俱佳的作品產生。
值得一書的是,在西風東漸、東風西移的今天,有這麼一批年輕歌手,願意沉靜著心,關懷他們成長的地方,將情感落實在生活與土地上。
〔圖片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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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代有才人出。以「向前走」一曲成名後,林強(左)已被視為閩南歌曲的傳人。(張詠捷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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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投大澡堂堛漪G事,幾天幾夜也說不完,不如讓陳明章唱給你聽!(水晶唱片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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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閩南語歌曲創作者擅於向民間找素材,像盛行於台灣喜宴的「那卡西」走唱曲式,即被大量擷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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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熱滾滾的「辦桌」——鄉間酒宴場面,也進入了歌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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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麗梨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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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道盡眾生悲喜狀,疾言社會怪現象,無非基於一顆關懷本土的心。(卜華志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