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旦陳旺欉眼睛才開刀,小生葉贊生車禍行動不便,他們卻和其他十幾位年紀平均超過七十的老歌仔藝人,或坐公車、或騎機車,從宜蘭縣各地聚集到宜蘭市郊的三聖宮,來一場「老歌仔落地掃」,這天是五月四日。
老歌仔團解散已超過卅年,近年來少有演出。目前班底湊自好幾個團,且經常「換人」。
這天,先到的人,搬了張板凳便伊伊唔唔拉起殼仔弦,或彈起月琴,前場演戲的拿了把扇子,一個回眸、一個蘭花指,便忘我地演了起來。
五月的天氣陰晴不定,一陣驚風吹得竹欉沙沙作響,灰濛的天色下,老藝人仍賣力演出。有心人卻不免擔心:這樣的陣容還能演出幾回?
說起歌仔戲,楊麗花、許秀哖、小鳳仙這些名字,台灣的觀眾都很熟悉,提到葉贊生、陳旺欉、林趖,知道的人恐怕就不多了。這幾位「本地歌仔」的紅小生、小旦、三花(丑角),也曾紅透半邊天,在宜蘭各鄉鎮擁有無數「歌仔迷」。他們清一色都是男性,活躍舞台的年代比電視歌仔戲要早五十年左右,大家管他們演的戲叫「老歌仔」。
歌仔戲是台灣唯一土生土長的傳統戲劇,老歌仔則是歌仔戲發展史上最原始的雛型。在老歌仔當中我們看不到完整的編劇、精緻的妝扮和豪華的布景,卻有旋律曲折、不易上口的大調、串調、留傘等曲調,和活潑多變、起於民間草野的身段。
歌仔戲以其自由、開放、通俗的本質,歷經了受壓抑的日據時代,及未加保護的光復初期而存活至今,它最大的特性是隨社會改變而求新求變。中華藝術基金會執行秘書林茂賢認為,「歌仔戲至今仍未定型,未來仍然會不斷融入新內容,只要不是大跳現代舞、輕解羅衫賣色情、口唱西洋歌曲,手拿武士刀等違背歌仔戲本質的改變,並不一定得限定它只能有一種形式。」
也由於歌仔戲「善變」的特性,與當今歌仔戲已大異其趣的老歌仔,其「文化標本」的意義也相對突顯。「若不設法保存本地歌仔,一旦歌仔戲原貌全變,想回頭自其中汲取藝術精華時,便只有望天徒嘆了。」做過本地歌仔田野調查的宜蘭縣文化中心幹員邱寶珠,指出她記錄這即將消失的戲曲之主要動機。

老歌仔只有旦角才上妝、著戲服。去年甫得薪傳獎的小旦陳旺欉,眼睛才動過手術,上了台卻依舊女人味十足。(黃麗梨)
行歌互答在蘭陽
「本地歌仔」,所謂本地,指的是歌仔戲的發源地宜蘭;而其來源,得從「歌仔」說起。
「長江有搧網之翁,遠地多方獵之戶,有行歌之互答,無案牘之勞形。」這是百年前清朝詩人蕭竹友在遊覽蘭陽風景所寫下的佳句,這樣「行歌互答」的風氣便是醞釀歌仔戲的搖籃。
根據「華東戲曲劇種」介紹及呂訴上所撰的「台灣電影戲劇史」記載,都說歌仔戲是由漳州一帶的「錦歌」衍變而來。
「錦歌」是盛行於漳州一帶的一種民間小調,以即興抒發情感的歌唱方式,組成七字或五字的四句聯押。而開發蘭陽平原的先民泰半來自漳州,在人們攜家來台拓荒時,自然也將故鄉的小調歌謠傳唱到落腳之地;但歌仔戲形成不過百餘年,歷史文獻及宜蘭一帶的歌仔戲藝人卻未曾聽過「錦歌」這個名詞,因此歌仔戲的來源應是「歌仔」無誤,不過錦歌在名稱認定上,至今仍有爭議。
「這平看過彼平崙,看到內山圓●●,阿娘生水沒阮份,可比漢王想昭君。這平看過彼平溪,看到阿娘頭黎黎,這領白衫央你洗,不知工錢要多少?」這樣詞句淺顯易懂、曲調輕快明朗,隨興吐露心聲、對唱相褒的歌仔,雖然未經雕琢而略顯粗糙,卻因其質樸純真而普受一般民眾喜愛,也間接可預見歌仔戲的受歡迎。在歌仔戲尚未嶄露頭角之前,它陪伴宜蘭人渡過漫漫歲月。

老歌仔只有旦角才上妝、著戲服。去年甫得薪傳獎的小旦陳旺欉,眼睛才動過手術,上了台卻依舊女人味十足。(黃麗梨)
鄉野唱出「地瓜戲」
在當時,不只是宜蘭,台灣地區的流行戲曲,幾乎都是北管系統的四平戲和亂彈戲的天下。但北管戲官白夾雜的演唱方式,對終日荷鋤下田的鄉野老農來說,實在太艱深難懂了。要是有一種讓目不識丁的凡夫俗子也能接受的戲該有多好?
這時存在鄉野間對唱的「歌仔」,便在有心人整理下,揉合了坊間通俗故事唱本的情節,穿插車鼓戲、採茶戲中諧趣的台步動作,終於發展出了以歌唱為主,深具地方特色的新劇種。
據台灣省通志藝術篇有關歌仔戲部分記載:「民國初年,有員山結頭分人歌仔助者,不詳其姓,以歌得名,暇時常以山歌,佐以大殼絃,自拉自唱,以自遣興。……後歌仔助將山歌改編為有劇情之歌詞,傳授門下,試為演出,博得佳評,遂有人出而組織劇團,名之曰『歌仔戲』。」有別於日後發展出的各種改良歌仔戲,最原始的歌仔戲便叫「本地歌仔」,因其草根性格,也有人管他叫「地瓜戲」。

小生手拿一把摺扇,身穿一套乾淨家居服,道具就地取材便可上場,最可看出老歌仔的簡樸風貌。(黃麗梨)
農閒學戲純民風
本地歌仔流行後,各鄉里紛紛自組業餘性質的子弟戲班,職業戲班也如雨後春筍繁衍至全省。按理,內容形式都更精巧、完整的職業劇團,應取本地歌仔而代之。但本地歌仔均由愛好彈唱的農村子弟組成,他們既非為登台而演出、也無生活壓力,加上附近鄰里都是忠實觀眾,和職業劇團並不相衝突。
他們除了平日利用農閒,在曬穀場上「滾歌仔」自娛,慢慢也參加喜慶、神誕的慶祝活動,主要以戲謔的情節、詼諧的對白來取悅觀眾(賺人熱淚的哭調仔當時尚未形成)。在迎神遶境的行列中,隨著隊伍如車鼓戲般邊走邊唱,到了定點,找塊能避太陽、風雨的空地,不需搭戲台,便就地班演了起來,稱為「落地掃」。
有些子弟班則在北管戲班演完戲後上台,由子夜演到天亮,這樣過十二點後而演的戲稱為「眠尾戲」。也因農村子弟白天需忙莊稼,日據時又禁止演出。因此,本地歌仔的演出,大都在晚上九點之後,演到清晨二、三點。

小生手拿一把摺扇,身穿一套乾淨家居服,道具就地取材便可上場,最可看出老歌仔的簡樸風貌。(黃麗梨)
就地取材「滾歌仔」
由於是農村子弟自演自唱,在戲台上或菃磥W都是就地取材,一切從簡。
樂器就殼仔弦、月琴、笛子、大廣弦「四管」,及敲擊樂器、乃咍喀仔、五子仔、四寶。
戲台一般是以長板凳子為台,舖上木板,台柱固定後,在台頂放些香蕉葉、甘蔗葉、芒草以遮陽避雨,這樣「草根味」十足的戲台稱為「菜瓜棚」。
至於照明,則「以鐵皮罐子裝煤油、加燈心,綁在菜瓜棚的台柱上便可開演,燈火雖然跳動微弱,照樣有歌仔迷擠得台前黑壓壓一片」,後場老藝人邱萬來說起話來和他手上的五子仔一樣緊湊。
菃磥W,只有旦角頭戴龜鬃(假髮)、插珠仔頭插、紮綢巾,腳套長統白襪、白布鞋,還要穿女性服裝上場,其餘角色都是穿著隨身衣褲上場。因此本地歌仔演出時,日本警察趕來取締總是先抓旦角,因為「阿旦打扮妖嬌,目標明顯,而且那些珠花頭插是戲班最值錢的裝備,被拿走了,日後就沒得再唱了,團員只好乖乖認命受罰,只求拿回珠花頭插」,善演小旦的葉贊生說起小旦所負的重大責任。

妝扮完畢的李過枝和太太站在一塊兒,還真不知是誰比較窈窕嬌媚呢!(黃麗梨)
「目尾」駛向眾人心
然而,菃篪鷁M簡略,作功卻不含糊。
生角、旦角出場要先整髮、整冠,沿戲台四個角落「行四大角」,腳步得隨音樂停止時走到適當位置。
生邁七星步,旦走月眉彎,小旦走路「要像臀部夾了鴨蛋縮緊,才會搖曳生姿,如雲過月般優雅,手掌必須內拱成蘭花指,手形才會小巧,開門關窗,手式上不可過眉,下不可過臍」,陳旺欉一邊說明一邊示範。至於丑角為求逗趣,除了採半蹲「閹雞行」,也有高難度的「打七響」。
老藝人們常說:「手若不拿扇,神仙難得變。」本地歌仔最重視的是「展扇花」及「駛目尾」。上場角色不論生、旦、丑,人手一把摺扇,在串場音樂中便可耍出各式花樣的扇子功,而駛目尾(拋媚眼)則是旦角絕活兒,「眼神順著手指一去,含情脈脈帶過每個觀眾,嘴角要微微的笑,配合扇子一招一●,觀眾就一一跟你走了。」陳旺欉當場示範起來,雖已年過六十五、滿臉皺紋,舉手投足卻流露出女性嫵媚,年輕時女妝的嬌俏模樣可以想像。無怪邀請本地歌仔至台大演出的掌中社男同學,總愛嘲笑女同學:若和陳旺欉比起來,只能算是「半個女人」而已。

旦角一身的珠花頭插和戲服,是老歌仔戲團裏最寶貴的家當。因此日據時代裏,只要日警捉走了小旦,老歌仔便沒戲唱了。(黃麗梨)
壓不扁的本地歌仔
本地歌仔唱本通俗易懂,演來纏綿悱惻,深深吸引了缺乏休閒娛樂、生活單純的農村子弟。在日據時代,每村、每莊幾乎都有以地名命名的子弟歌仔戲班,像是壯二、壯三、壯六、福德坑、結頭分、洲仔尾等等。即使是民國廿六年日本政府厲行「皇民化」政策,禁止一切民間戲曲演出。老歌仔在不幸的時代背景下,因簡單的演出形式易於化明為暗,反倒在鄉野熱鬧唱演、弦音不輟。
農村子弟偷偷延聘戲先生教戲,日裡農作,夜堳K關起大門在家中「滾歌仔」,遇有機會也在偏遠海邊、溪畔或田堙u盛大」演出,在那苦悶的殖民時代堻o般苦中做樂的歲月,不僅安慰了百姓精神的無助,也留下一大籮筐感人舊事呢!

旦角一身的珠花頭插和戲服,是老歌仔戲團裏最寶貴的家當。因此日據時代裏,只要日警捉走了小旦,老歌仔便沒戲唱了。(黃麗梨)
演戲瘋、看戲癡
以歷史悠久的宜蘭「壯三班」為例,第一代便是在民國廿六年成立的。四年後,部分團員邀集新的歌仔迷,走路到員山鄉去聘請有名的戲先生「老婆琳」黃茂琳教戲,但黃茂琳已患痛風而無法行走,青年子弟便請老師坐在籮筐內,沿路輪流挑回壯三,組成壯三班第二代。現年六十八歲的林爐香回憶起十九歲時學戲的熱勁,仍是豪情不減當年。
子弟們因為沒有受過教育,唱詞都由戲先生口授,夜堳K要用功背誦,次日才能學唱,陳旺欉表示:「有時一個晚上不睡覺,可以背上四十首唱詞呢!」
比起因日本警察取締而解散的部分戲團,壯三班是幸運的。因其團員大多是派出所壯丁團的壯丁(義警),小生葉贊生又是壯丁團團長,因此日本警察為了籠絡民心,經常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佯裝不知,使得壯三班名氣日大,「探館」的戲先生日多。
所謂探館,名義上是拜訪切磋,但在子弟們一捧一貶言語相激之下,總會使出渾身解數,露一兩手好本領威風威風。這使得壯三團的團員有機會見識其他師父的絕活,造就了團員們技藝精湛,其中的葉贊生和陳旺欉都是薪傳獎得主。

旦角一身的珠花頭插和戲服,是老歌仔戲團裏最寶貴的家當。因此日據時代裏,只要日警捉走了小旦,老歌仔便沒戲唱了。(黃麗梨)
萬般寵愛在一身
不只是演戲的瘋,看戲的也癡。回憶起觀眾的癡狂,老藝人們七嘴八舌地開講起來。像有次到台北縣去演出,當地觀眾看得很過癮,總會適時放鞭炮、貼出賞金的紅紙,戲班為了表示答謝,只能繼續演下去,這一演竟然就演到早上八點,婦女們才驚覺來不及做早飯了。
還有一回在貢寮鄉偏僻的「撈洞」小漁村演出,戲台就搭在海邊,一晚演出時大雨滂沱,婦女們撐著傘看到天亮,顧不得雨水濕了裙裾。連演了六晚,觀眾仍不肯罷休,壯三班的團員只好趁著天未亮,全班人馬靜悄悄地不告而別。

像這樣就地演出的「落地掃」老歌仔,目前已難得一見;加上小生葉贊生(立者左二)車禍受傷,這畫面更是不可一得了。(黃麗梨)
夕陽雖好近黃昏
台灣光復後,所有戲曲復甦,壯三班將名字加上涼樂團,成為半職業戲團,前後場人員達廿五人,演出機會「一個月有時可達廿八天,演遍宜蘭大小村莊,演到沒戲碼可演」,演小旦的林木根表示。
同時,職業戲團也紛紛成立,許多職業北管戲團也見風轉舵,白天演北管,夜裡演起歌仔戲,甚至改行演起歌仔戲。
涼樂團鑑於趨勢,也改編劇本演出黑白蛇、二度梅、芳鞋記等新戲,「不只是在以往簡陋的野台,也走向較豪華內台,先後到過南方澳、九份、石底等戲院演出」,說到這段盛況,林木根不勝唏噓,因為這時的本地歌仔已是強弩之末了,在不同時代、社會環境變遷下,再也無法與大資本及妙齡少女盛裝演出的職業戲班競爭了。
民國四十二年,涼樂團正式解散。

在千變萬化的歌仔戲世界裏,這樣原始的老歌仔,怕只能走入博物館成為「文化標本」了。(黃麗梨)
大肚彌勒容千秋
歌仔戲這一本土戲曲,生於田野、活躍於民間,「加上尚未定形時,就連逢政治更迭的特殊歷史背景,使它不斷向外求變,擁有民間藝術勇於吸收的精神。」研究民間戲曲本質與變遷、現任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助理研究的王嵩山表示。
從一把扇子的壯三班到道具好幾卡車的明華園,歌仔戲發展出了野台、內台、廣播、電視歌仔戲。在音樂中,我們可聽到車鼓、採茶的民謠曲調,平劇的鑼鼓點子,北管高亢激昂的腔調,甚或現代流行歌曲。在樂器上由四管到鑼鼓武場,加上揚琴、琵琶等國樂,甚至有電子琴、薩克斯風、電吉它等西洋樂器出現。特殊技巧由展扇花到武打場面,加上乾冰、雷射、吊鋼絲……,真是無奇不有。
對於和民間生活相牽繫的歌仔戲而言,落地掃、菜瓜棚、展扇花的老歌仔,已無法在五光十色的現代社會中自然存活、延續。硬性組成職業劇團,也難以長期演出,招徠觀眾;其風貌便只有以影帶攝錄,進入博物館成文化標本。
對此,台灣戲劇館在開館前,便對本地歌仔做了曲調錄音,並於去年由陳旺欉等本地歌仔老藝人,教導宜蘭漢陽職業歌仔戲班演出本地歌仔。這首創的業餘藝人教專業演員的薪傳計畫,既因職業演員本有基礎,傳藝快速,而且傳藝過程及傳藝之後都不影響生計,可說是一舉兩得的好方法。

歌仔戲發展紀要。(黃麗梨)
老歌仔,真的很老了
在宜蘭地區的公園裡,只要天氣不壞,總有一群老人家聚在大樹底下,有拉殼仔弦,有的打五子仔;有的手握麥克風,以喑啞的嗓音唱著七字調、都馬調;有的在一旁搖頭晃腦地打拍子。他們有的是本地歌仔的老藝人,有的是當時的觀眾,他們年紀都很老了,在本地歌仔風行時,他們不過是十七、八歲的少年家,只是青春不再,本地歌仔的盛況亦不再矣。
看著戲劇館開館演出的本地歌仔,台下的觀眾都翻白髮,而台上的藝人,儘管厚厚的彩菑]掩不住滿臉的皺紋。老歌仔,真的很老了……。
〔圖片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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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老歌仔曾在日據時代風靡一時,然而在現代社會,除了老戲迷,又有誰會期待這樣一場只有「四管」伴奏的老歌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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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歌仔只有旦角才上菕B著戲服。去年甫得薪傳獎的小旦陳旺欉,眼睛才動過手術,上了台卻依舊女人味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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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生手拿一把摺扇,身穿一套乾淨家居服,道具就地取材便可上場,最可看出老歌仔的簡樸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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菃磣僕扛漣鼮L枝和太太站在一塊兒,還真不知是誰比較窈窕嬌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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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角一身的珠花頭插和戲服,是老歌仔戲團裡最寶貴的家當。因此日據時代裡,只要日警捉走了小旦,老歌仔便沒戲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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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樣就地演出的「落地掃」老歌仔,目前已難得一見;加上小生葉贊生(立者左二)車禍受傷,這畫面更是不可一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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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千變萬化的歌仔戲世界裡,這樣原始的老歌仔,怕只能走入博物館成為「文化標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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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仔戲發展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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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黃的老歌仔手抄歌本,除了記載老歌仔的唱詞,也留有當年農村子弟投入的舊事。

斑黃的老歌仔手抄歌本,除了記載老歌仔的唱詞,也留有當年農村子弟投入的舊事。(黃麗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