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政至今,我演過很多角色,做過省議員、縣長,也賣過煙酒(公賣局長)、管過鈔票(銀行董事長)……」
倍受矚目的台北市長吳伯雄上任已半年多了,這些日子以來他的想法和作法有什麼改變?且聽聽他自己怎麼說:
自從我上任以來,一直以整頓交通為第一要務,而這也是記者先生們最常問的問題。我的回答總是把數據攤開來,讓大家去打分數。
目前台北市的車輛比一年前多了十萬輛,如果去年九月不整頓,各位可以想像現在交通癱瘓的程度;去年十二月,交通局曾對一些主要幹道作測試,結果顯示,雖然車輛數增加了,但走完一條路的時間,是減少了。以民權東路、忠孝東路為例,去年十一月的平均行車時速為十五、十五點七;今年一月為廿四、廿六點六。而由車禍死傷人數來看去年九至十二月,因車禍死傷人數為七十四人,比前年同期減少了卅八人。而我最感安慰的是,這其中市府沒增加一個警察,完全靠民間計程車綠十字服務隊和義警的協助。

在我這一棒,台北不會跑太慢」,吳伯雄保證。(王煒昶)
市長也塞車
當然不少人說風涼話,認為整頓交通沒效果,頂多是五分鐘熱度。我覺得這對冒風雨支援的義警、綠十字隊員是不公平的,我向大家保證,整頓交通會持之以恆,愈做愈好的。
以現有的條件來說,對於交通整頓我們已盡全力了。還有不足之處,就是很多硬體設備,發包得還不夠快,將來交通號誌系統,全部要電腦化,而這個電腦工程的完成,需要三年。
目前我們也在鼓勵興建停車場,採取幾個措施:如建築物的底樓若興建停車場,其容積率的計算,可予優待;另外,也在興建臨時性的鐵塔停車場。
當然根本解決的方法,還是讓大家儘量少開車,因此大眾捷運系統一定要快快完成。在此之前公車系統更得加強,像路線的規劃就非常重要。我們現在有路線調整委員會,希望儘量協調各家公車,把路線拉直、減少重覆。公車問題還得靠市民從觀念改起。我常覺得台北市民太嬌寵了,要大家多走幾步路都不肯,結果是汽車到處停,到處造成擁塞。
對交通問題我特別要強調一點,市長與市民絕對站在一條線上的。
每天早上,我雖有市府的車來接我上班,但顯然不會有開導車,我跟大家一樣也會碰到塞車。我家在金華國中附近,從那到市府的路並不遠,運氣好一路綠燈,約花個十五分鐘,一遇到塞車也要半小時。遇到塞車時我著急得不得了,倒不是因為浪費了我的時間,而是不知此時有多少人在車上罵我呢?!

讓台北綠起來——繼交通整頓後,吳伯雄再度出擊。(鄭元慶攝)(鄭元慶攝)
多種一棵算一棵
交通問題外,我想不少人都在擔心台北市空氣品質。
根據環保局的統計,台北市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空氣污染,是車輛造成的,剩下的才是工廠、工地;目前最迫切的,是如何讓現有汽、機車的排氣可以控制在一個標準。
前一陣子,我們發動了一家大摩托車製造廠,免費為機車作測試,不及格的,馬上予以調整;汽車方面,現在比較可以說的是,相關的法令已經訂定了,希望大家能嚴格遵守;但這些都是治標,治本還是在大眾捷運系統完成後,才能讓大家不去開車。
像日本東京,家庭擁有汽車數比我們多,但他們把汽車當做假日休閒用的工具,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市民坐電車上班,即便是總經理、董事長也一樣。
造成空氣污染的另一個原因,則是綠地太少。目前不少公園正在開闢,民國七十八年九百多億台幣徵收公共設施預定地的經費,公園徵收就佔了第一位。除了加強公園地徵收開發外,我們也計畫收購水門外河川地。另外,我堅決堅持台北市周邊保護區絕不開發;在一些小的地方,我們採取多一棵樹算一棵的方法,比如各個學校校園及操場,我們鼓勵大家能種樹就種樹、能植草就植草;而像陽台綠化、屋頂花園,還有行道樹的認養等宣導活動是從沒間斷過的。

台北,加油!吳伯雄在台北國際馬拉松頒獎儀式中致詞。(。(王煒昶)
把道理說清楚
在處理市政時,我常有一種感覺,許多事情原來其實都是很簡單的道理,只是「積非成是」,才使問題更形複雜。
像交通問題,目前我們正在做的騎樓、人行道整頓工作,我常常就講,政府絕不只是站在對立的立場,一味取締,而是希望藉此把道理說清楚,如此佔用騎樓是不應該的,會造成別人的不方便。希望大家來協助、參與,給別人方便。
也許有人會說,騎樓、人行道的整頓,其實都是治標的工作。我的看法是,沒有治標的工作,就爭取不到治本的時間。以交通來說,像東西向快速道路、捷運系統,最快也要三、四年,而對台北市民來說,這段期間相當痛苦,需要大家來配合。
有人願意住在台北市,是因為子女教育、生活購物方便、就業機會較多,這是它的優點;反之,因為大家都湧入了台北,就要付出髒亂、生活品質不佳等代價,這是它的缺點。如何降低它的缺點、開發它的優點,便是我們努力的方向。
另外,我覺得台北市的精神與物質生活有脫節現象,這是我們要特別警覺的事情。有時我笑朋友,手上戴的名錶愈來愈貴,但守時觀念愈來愈差,這是很要命的事。我也常常在想,以台北人的消費能力,應該有能力培養更深的文化內涵。問題就在如何做,台北總不能只是有個「暴發戶」的形象,這點值得思考。

市府舉辦的古蹟巡禮活動,廣受民眾喜愛。圖為迪化街參觀行程。(王煒昶)
「老是」強調不競選?
自從事公職以來,大家對我個人的興趣似乎十分濃厚,有次電視訪問我,說我交遊四海,知己滿天下,其實我那有這樣,我有時只是覺得身為公僕,身段偶爾要調整調整而已,也就因為如此,我也不避諱在大庭廣眾間說話、談笑,偶爾也唱唱歌。(編按:去年十月,吳伯雄市長在金龍獎頒獎典禮之前的「金龍禮讚」活動中,高歌一曲,為金龍獎募得二百六十萬元。)
我宣佈不參加今年年底民選市長的競選,也有很多人關心,還有人告訴我說:市長,你為何老是強調不競選。我要澄清一點,我沒有「強調」,但「老是」有人問我這個問題,我當然就照實答覆了。因為我的答案始終是一致的,就造成刻意強調的印象。
其實我只是覺得,台北市問題這麼多,我每天上班十幾個小時,用在公事上的時間都不夠分配了,實在沒有時間再分身出來為選舉舖路,或為選票奔波;更重要的是,若要大刀闊斧去改革,必得排除人情壓力,一旦我有選舉的念頭,就必須去考慮選票,在這當兒我實在沒法去考慮這些事。更何況,以台北市長候選者來說,我覺得很多人主客觀條件都比我合適。

爬滿台北街頭、張牙舞爪的市招,予人繁華有餘、典雅不足之感。
不是博士但最「博」
不管競不競選台北市長,我向市民保證,我做一天會掌握一天,希望把市政的推動加速。至於繼不繼續當市長並不是很重要的,因為以台北市來說,市長可以變,市政推展的方向是不會變的。市長只是處理、執行計畫,及推動而已,我可以保證,要講全力加速來推動的話,在我這一棒不會跑得太慢。
擔任市長以來,我一天約睡六、七小時,工作壓力很大,但煩惱絕不帶回家。我的太太曾說,我未處理完的公文,機要人員得用車子「搬」回家的,這是事實。但我都是選擇在頭腦清楚時,如早上上班前傷腦筋。工作雖忙,運動卻不曾間斷,除在家堨揖漭膆~,偶爾太太也會拖我出去打羽毛球。一個禮拜約有二、三個晚上在家吃晚飯,星期天至少有半天是留給自己的,多半回中壢看我父親。我父親今年九十多歲了,他始終在很多方面支持我,讓我沒有後顧之憂。他目前身體雖然還算健康,但作子女的陪他的時間太少,總覺得愧疚。
談起家裡,我從政多少受到家裡影響,廿九歲當省議員,憑良心講是家中的背景選上的;卅三歲當縣長,則是靠我自己了,一般人以為我家是企業家或是所謂的政治世家,其實我家是書香之家,我的祖父是秀才出身的,中壢好多老一輩的人年輕時學漢文,都是我祖父的門生,而現在,我家一坐下來,有好幾個博士,也有院士。我常開玩笑說,我不是博士,不是院士,但我最「博」。
能讀書時請多讀書
我沒有往學界發展,大概我也不是讀書的料子。但憑良心說,愈到社會做事愈須要讀書,能讀書時奉勸大家多多讀書。但話說回來,學識的觀念,除了有計畫的讀書外,平常的工作累積,也是學識,我現在因為工作之餘剩下的時間不多,因此只能就工作範圍有關去吸收。
從政至今,我扮演過很多角色,做過省議員、縣長,也「賣過煙酒」——當過菸酒公賣局局長,當過銀行董事長、中國國民黨中央委員會秘書處主任、內政部長等。這一、廿年走來,感覺是自己沒有白活,歷練也增加很多。我應該說是很幸運,在這麼多優秀人材中,每次都有機會來擔任重要的工作,像在內政部四年二個月任內,從解嚴、開放探親,從中央民意代表到村里長,大大小小的選舉都給我碰上了,這些都可以說是極具艱鉅的工作。我一向覺得自己算是很有點使命感的,若不是使命感支持,工作是相當辛苦。我總覺得人的一生能有這樣的機遇,就應該好好珍惜,希望在人生的幾十年中,能多留一些痕跡,也不是說不求什麼,只是家中事情都有人代為操勞,我沒有後顧之憂,就更希望能做出一些東西來。
看看台北、想想自己
至於台北市長這個職位,我總覺得論起做事,台北市長的確是個做事的位置。
與內政部長相較,內政部的事情層次比較高,牽涉到法令、政治層面的較多,台北市則是事務性的,因為分層負責,事情到我這兒,都是頭痛的問題。我常笑說,若不樂觀些,太神經質的話,這工作是幹不來的。尤其在社會正值轉型期的今天,很多事情外頭看不出來,只是個正常運作都要付出很多心血,像春節期間要維持物資正常供應、公車順暢,或者是清潔工作做的很好,一切正常時大家不覺得什麼,但「維持正常」的背後有多少人頭痛、操心大家卻不知了。當台北市長後,在許多場合,大家會跑來找我說長說短,感覺上跟大家的距離更近了。
對台北市民,我有很多期許,簡單地說,主要是希望很多事大家一起來做。當大家埋怨交通不好時,想想看自己有沒有不守交通規矩?有沒有爭先恐後?埋怨看不到綠意之時,想想看自己陽台為綠化盡了多少心力?埋怨環境髒亂時,想想看自己家倒垃圾有沒按規矩來?市長絕非萬能,如果每人都做好份內的事,那我們當公僕的推動起來,也就更容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