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特別幫妳加了玫瑰、天竺葵和薰衣草等精油,幫妳做全身的芳療紓壓按摩喔!」說這話的是曾在影壇大放光芒的陸小芬。「什麼是芳療紓壓按摩?有什麼特別嗎?」客人好奇地問。「芳香療法就是利用天然植物的芳香精油紓解妳的壓力,讓身體提升到平衡狀態,整個人也會變得舒坦……」還未等陸小芬說完,客人就在芳香的氣味引導下,不知不覺進入夢鄉。
以《看海的日子》獲得第20屆金馬獎最佳女主角,並連續兩年以《桂花巷》、《晚春情事》拿下亞太影展后冠的陸小芬,如今是一位領有英國專業執照的美容師。一些剛走進陸小芬工作室的朋友,她都會請對方伸出手來,手心向上,將精油滴在內側手腕上,邊搓揉邊說:「這是薰衣草,你剛從外面來,需要鎮定一下,情緒很快會安穩下來。」為了推廣芳療法,陸小芬經常應邀到各地演講。看到她的人都發現,她的妝很淡,但仍白皙美麗,一向不擅言詞的她,如今已能在大庭廣眾前侃侃而談。
陸小芬本名張淑芬,是家中唯一的女兒,卻不是父母捧在手上的明珠。父親在礦坑工作,手頭又鬆,母親為了家計也要經常奔波,家裡大小雜事都落在她這個長女身上,煮飯、做菜、洗衣、整理家務,照顧哥哥弟弟,全部成了她的工作,所以從小她的手就比一般孩子來得粗糙且佈滿了皺紋,但也養成她凡事自己動手做的個性。
從小愛唱歌的陸小芬,一心想朝歌唱界發展。高中畢業,陸小芬到今日音樂補習班學唱歌。結業後開始職業演唱,曾在鳳凰、麗聲等歌廳駐唱,20歲參加華視首屆歌唱大賽,得到冠軍,最後卻加盟台視。當時台灣電影正流行林青霞和林鳳嬌這種清純唯美的女主角。導演王菊金想拍一部社會寫實片,無意間發現了堅毅質樸而帶著鄉土味的陸小芬。
王菊金拍攝的電影叫《上海社會檔案》,片中陸小芬飾演一個被共產黨幹部欺凌強暴的女孩,丈夫無法接受她不是處女,最後淪落街頭,遭人踐踏。片中最讓人震驚的是,陸小芬為了保護自己免受他人的蹂躪,持刀狂嘯地朝自己胸口劃下驚心動魄的一刀,鮮血如噴泉般的噴洒開來,讓人不敢逼視。《上海社會檔案》不但打破女星端莊淑麗的形象,也開啟「女性復仇電影」的先河,陸小芬一砲而紅。
一個來自貧窮村落的女孩,一朝躍上銀幕成為明星,受到大眾的矚目,內心之驚喜可想而知。她把握機會,拚命地參加每一部戲的演出。由於首部戲裡美艷、敢脫的形象,片商後來找她主演的幾部女性復仇電影,焦點就全放在她豐滿的身體,希望她大膽演出。接下去的《瘋狂女煞星》、《失節》、《冷眼殺機》、《艷賊》,單看片名就知道在演些什麼。陸小芬紅了,卻也被媒體貼上「艷星」標籤。「艷星」這個稱謂不僅造成她的精神負擔,人也變得很不快樂,走到哪都有人朝著她的胸部打量,甚至交頭接耳,讓她很不舒服,陸小芬變得拘謹起來,不願與他人交往。
儘管是20多年前的往事,一旦提及內心仍感不適。「那時候導演告訴我,真正的演員要放得開,演什麼像什麼,不要把自己侷限在死巷裡,誰要看這種沒有生命力的演出?我聽了很感動,第一部戲就決定不做明星,要做真正的演員。沒有想到我拚命演出的結果,竟會發生如此難堪的事,我竟成了大家心目中的『艷星』。」
陸小芬心中的痛,可從她早年接受民生報專訪時看出:「每部電影都在強暴、復仇這些畸情情節下發展,導演都要求我暴露犧牲、香艷刺激,我儘量說服片商,點到為止。一回頭淚水就不住流下來。為了防止穿幫,每天都像上戰場一樣準備,擔心這,擔心那,心情惡劣到極點。老實說,我演的電影自己都不想看,我很累,很想逃離電影圈,再回九份老家去過平淡的日子,即使粗茶淡飯都無妨。有一天我真的開車回去了,故鄉景物全非,很多人都搬走了,整個村子空蕩蕩的,我靠在圍牆上,望著滄涼的故鄉,忍不住痛哭失聲。」
「有痛才有覺,有苦才有樂,苦樂原本就是相對的。沒有逆境時的低潮、命運的乖違,也就無法凸顯順境的快意、時來運轉的歡喜。」多年後,陸小芬追隨惟覺法師潛心修佛,才漸漸體悟當年所遭逢的種種苦痛!
1983年,陸小芬接下王童導演的《看海的日子》。為了詮釋農家養女白梅的角色,導演把她丟在宜蘭員山鄉的雙連埤3個多月,要她好好觀察莊稼人的生活,「順便」曬黑。
她每天跟著跟著莊稼人,頂著艷陽進進出出,不到一個月,臉上就像抹了一層黑炭。開鏡當日,導演當著她的面發號施令,居然認不出她,還嚷著:「陸小芬呢,來了沒?」等製片告訴他,陸小芬就在他前面,王童嚇了一跳,不敢相信這個黑得發亮的農婦就是陸小芬,等回過神來才頻頻點說:「好好好,就是要這麼黑!」
《看海的日子》根據黃春明的小說改編,在當時新浪潮電影中,是備受矚目的一部。片中陸小芬一改過去女殺手的形象,飾演一位身世坎坷、為母則強的妓女,此片為她贏得1983年金馬獎最佳女主角獎。
之後,她又演了《在室男》、《嫁妝一牛車》、《桂花巷》、《晚春情事》、《客途秋恨》,得了兩屆亞太影后,成了國內最紅的明星。從小就有憂患意識的陸小芬,體會到台前藝人的生命有限,她想做一個電影人,因此當紅時毅然息影到美國影藝學院進修,學習製片與編劇,準備朝電影幕後工作發展。怎知世事難預料,3年後她學成歸國,國內的電影卻已由盛轉衰,連當年拍片最多的中影公司竟也停止拍片了。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既然無法做電影人,就想辦法轉業。在美國念書時,同學送給她一瓶薰衣草精油,但沒有告訴她怎麼使用,她就乾脆放了一浴缸熱水,倒了大半瓶精油,整個人沐浴在濃濃的薰衣草香中,舒適得不得了。陸小芬形容這種舒暢的感覺:「就像『老殘遊記』裡所描繪的,五臟六腑裡像熨斗熨過,無一不伏貼,三萬六千個毛孔,像吃了人參果,無一個毛孔不暢快。」 結果從家鄉帶來的頭痛、失眠、壓力症狀竟消失了,從此她迷上精油,還拜師學習芳療法。
以前陸小芬忙著拍片,工作壓力大、情緒焦躁不安,經常覺得呼吸困難,無法入睡。當時她以為心臟有問題,看遍大醫院。每個醫生都說她沒病,還有醫生說:「妳的病只要遊山玩水就會好。」後來陸小芬才瞭解當時她真的沒有病。
在接觸芳香療法後,陸小芬以學佛的心得為基礎,進一步在芳療世界找到自我,找回生活中的簡單快樂,甚至從單身走入婚姻生活,找到她生命中的良人。今年她更結合芳療與禪的心得,出版《芳香樂活禪》,以生活化的實例,與大家做真情的分享,讓更多人擁有幸福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