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痕斑斑
1996年後,樂生停收新病患,但歷經前後六十多年收容增納,仍有三百多人住在隱蔽於翠綠草木之間的宿舍區內。但在更早的1994年,當台北捷運新莊線路線劃定時,樂生院區被規劃為機廠用地,今日樂生院存廢爭議的種子也就此埋下。
事實上,樂生院院方在2001年即有將樂生申請為古蹟保存的想法,並曾函請台北縣政府前來勘查。不過由於捷運路線已經劃定,縣政府表示無法受理。同年,包括羅文嘉在內的立法委員都曾質詢此案,並要求行政院文建會召開緊急協調會議。
然而,面對文化資產保存爭議,主事的文建會當時態度並不積極,作為爭端另一方當事人的台北市捷運局更是未予回應,施工怪手仍步步向樂生進逼。在此同時,興建新院區並協助病患搬遷的計畫持續進行。
到今年3月為止,總數三百多位樂生院民中,有175人已搬入與舊院區隔鄰的新大樓,49人回歸家庭或社區。從病患的角度觀察,住進新大樓的院民對於安置滿意度並不低。儘管如此,仍有70名病友不願進駐新大樓,堅持留在住了幾十年的舊院區。
對於這些平均年齡75.2歲、住院長達42.5年的老病患來說,年紀輕輕就離開的家早已不復記憶,在綠樹和鳥鳴環繞之下的樂生宿舍區,和一起走過歲月拖磨的老友為伴,無疑是最好的晚年歸宿。無論是懷舊,還是拒絕再次被官府擺弄,這些老人此生最後的、卑微的固守舊園的希望,給了保存樂生十足的正當性。
其次,在作為社會記憶的保存價值上,樂生院是現存「唯一」能見證台灣近代防疫史的史蹟,也是反省疾病人權的最佳空間。在「後SARS時代」的台灣社會,歷經新興疫病的衝擊之後,樂生院的價值更為彰顯。
病患人權加上文化資產價值,樂生保存案吸引了以「青年樂生聯盟」為首的社運團體和文化界人士的大力聲援。而經過多年施工,原有院區的左、右兩翼,約70%的面積早已開挖改建,眼看僅存的中間精華區塊也將不保,要求保存的力道快速增強。
2005年,樂生聯盟的抗議開始獲得大眾注意,也吸引了包括電影導演侯孝賢、台大城鄉所教授夏鑄九、日籍劇團導演櫻井大造等文化界人士的聲援。當年11月,樂生聯盟、文化界人士聯合來自各校的大專生拉起布條,帶著樂生院民發動抗爭。他們包圍文建會,要求立即公告樂生為「暫定古蹟」。
文建會採納建言,公佈樂生院為暫定古蹟後,隔年3月,由台北縣政府召開「古蹟價值確認會議」。不過,儘管樂生案此時已升高為全國性事件,會議也認定樂生具有國家級文化資產價值,卻拒絕將之指定為古蹟。
不過,為了表達善意,縣府徵詢捷運局意見後,提出保留樂生剩餘院區41%的「部分保存」方案,並建議以「拆遷後異地重組」的方式,保存包括「王」字型歌德式醫院建築在內的兩棟主要建物。該提案雖獲行政院支持,卻仍不能讓聲援團體滿意。今年2月,文建會委託英商陸欣工程顧問公司進行研究後,又提出了最新的餘區90%保存方案。
從宣布樂生院為暫定古蹟到提出90%的保存方案,主管文化事務的文建會逐漸站穩立場,但看在對捷運期盼殷切的新莊基層民代眼中,卻也深恐樂生一事若未早日解決,捷運通車恐將遙遙無期。今年3月底,台北縣多位民意代表發動萬人大遊行,表達政府為了樂生而延宕捷運的憤怒與憂心。

隱蔽在新莊山區,樂生主院區停用多年後,早已空空蕩蕩,如今卻因文化資產價值被看見,而重新成為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