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揭開矽谷神話的面紗,會發現「創業投資」的金主們,才是那隻「推動搖籃的手」。
位在矽谷聖荷西市中央的希爾頓飯店,這天湧進許多華文報刊與中文電視台記者。來自台灣的華裔創業家何崇誠,耐心地為來賓介紹他們依美國課程開發出來的、標榜著「超級網路家教」的教學軟體。
推動搖籃的手
「我們努力好久,終於有了不錯的成果,」外表像女學生般清純,略帶羞澀的何太太王燕菁說,最要感謝的,是背後出錢出力,支持他們創業的陳勁初及邰中和先生。
擔任美西玉山科技協會前任理事長的陳勁初,近年來引進台灣資金,幫助矽谷的華裔創業者,在初生之犢式的科技創新和老謀深算式的財務管理間,搭起共生共榮的橋樑。而這,只是台灣錢流向矽谷的冰山一角。
「台灣叫得出名號的大企業財團,在矽谷都設有創投公司,」旗下有建功創投、建全投資等公司的建邦顧問公司副總經理李執鐸指出,台灣資金挹注矽谷,是兩灣互動關係中的新趨勢。根據台北市創投公會的統計,去年海外投資所佔的比例,達到總創投資金的二成七,而「吸金黑洞」就在矽谷,保守估計,目前台灣丟在矽谷的錢,大約有八抳鶗x幣。
再看國內,近幾年創業投資也是熱到最高點。單單去年一年,新設創投的實收資本額就超過一百七怳香鶗x幣,是前年的二倍。
創業投資,正是當年刻意移植的「矽谷經驗」另一章。早在十多年前,「科技教父」李國鼎資政和國內外科技專家磋商時,就注意到矽谷背後這隻「推動搖籃的手」,於是積極引進創業投資觀念,還特別制訂「創投事業管理規則」,鼓勵業界把錢投資在高科技的初創事業上。
風險性資金
創投觀念來自矽谷,剛開始進入的,也以有海外背景的科技學人為主。出身IBM、日前剛入選美國商業週刊五怞W「亞洲之星」的漢鼎亞太公司董事長徐大麟就是其中之一。
徐大麟指出,創業投資的英文原意是「風險性資金」,因為「高風險、高獲利」是高科技新點子的特徵:做出來了,可能一夕致富,但若胎死腹中,投資者也只有摸摸鼻子,自認看走了眼;「對風險的偏愛」正是創投最誘人之處。
不過,「那時國人觀念畢竟保守,李資政怕出錢的股東一聽到『風險』兩個字就退避三舍,所以改成『創業投資』,」徐大麟回憶起來不禁莞爾。
無奈,興沖沖引進了新觀念,卻很快發現創投在台灣「行不得也」。
「在矽谷,科技的基礎深厚,原創性的點子特別多,早年的蘋果電腦,最近當紅的雅虎、網景等都是。投資者衝著日後五怑縑B一百倍的回收潛力,不惜到處去搜奇獵豔、遍地撒種,」徐大麟分析,可是台灣不同,台灣沒那麼多創新的點子,創投業者簡直是「無用武之地」。
「經過一段摸索期,我們後來決定順勢而為,台灣的長處既然是在生產製造,我們的投資標的也以引進新技術,在台灣製造為主。」九年前矽谷學人吳敏求帶著三、四怳H的團隊回國,成立旺宏電子,生產可斷電的非揮發性記憶晶片,就是漢鼎牽線促成的。
「創投是要賺錢,但光賺錢意義不大,」有著老科技人愛國情懷的徐大麟,眼前正有兩個可以替台灣「圓夢」的投資案。
把錢花在刀口上
徐大麟指出,在林林總總的個人電腦及周邊設備產業中,磁碟機始終「做不起來」,是台灣資訊業的一大痛腳。磁碟機的致勝關鍵在磁頭,全世界最好的磁頭技術在IBM,而IBM當年研發磁頭的團隊正是他所領導的。後來團隊中的同事出來自創公司,兩年前漢鼎又在因緣際會下入主該公司,未來會在台灣成立一家新的磁碟機廠,結合矽谷的磁頭技術和台灣的製造能力,再在磁碟機產業上拚搏一次。
另一方面,台灣的筆記型電腦產量世界第二,可是筆記型電腦的關鍵──液晶顯示器(LCD)卻要仰賴日本和南韓,每年進口金額都在抳鶿元以上。
為此,從來沒有進入東北亞進行投資的漢鼎,抓住金融風暴後南韓亟需資金救急的契機,計畫要在韓國買下一家LCD廠,把技術引進台灣來生產。
「有了磁碟機,有了LCD,台灣的個人電腦產業,除了心臟(微處理器)和腦子(如微軟的視窗作業系統)外,可以說是『全了』,」徐大麟難掩興奮:「屆時台灣將成為全球個人電腦的『全賣店』(one-stop shopping),全世界都將刮目相看!」
大型投資、購併,似乎和創投業「扶持高新科技初創企業」的初衷不合,不過徐大麟認為「因地制宜、順勢而為」才可能成功。「台灣有錢,只要能用在刀口上,都可以替國家創造最大的利基,」他說。
矽谷重原創,台灣重生產
另一方面,儘管矽谷式、以創新企業為投資標的的創投無法照章移植,但憑著台灣蓬勃的創業風,以製造業為主的創投依舊做得有聲有色。目前股票上市的電子公司中,有創投資金投入、帶領的,大約有六、七十家,包括華邦、旺宏、茂矽等等。
這兩年電子股景氣正熱,許多企業主更認定高科技是會生蛋的金母雞,紛紛集資成立創投公司,「傳統產業財團可以藉此跨足高科技領域,分享高科技的高利潤;而本來就有科技背景的企業如聯電、力捷等,仗著自己的專業自信,自然也不會放棄這片可以揮灑的空間,」李執鐸指出,目前國內的創投公司有一百多家,對好投資案源的競爭,直可用「白熱化」來形容。
為了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大多數創投業者都把資金分散在矽谷、台灣兩個地方,」徐大麟指出,「矽谷重原創、台灣偏製造」依然是創投業選取標的的準則。不過台灣錢不管流向哪一灣,多半還是在華裔的圈子裡打轉。
「華裔的創業風本來就強過其他族裔,加上創投業找案源,就像男士追求女生一樣,除了條件以外,人脈和信任更是重要,」李執鐸指出,高科技產業圈子窄,大家亮出名號,不是前後期同學就是在同一家大公司任職過;平日在矽谷的玉山科技協會、舊金山中國工程師學會等聯誼組織中也不時碰面寒暄。千絲萬縷的人脈網絡,毫無隔閡的語言溝通及文化價值觀,都是讓台灣創投業者偏愛華裔創業者的原因。
去年九月玉山科技協會在舊金山南灣舉辦創投座談會時,美國Sequoia Capital 投資公司合夥人Mike Moritz 在演講時也表示,以他平均一天要看二怚馧虴賳磢鬙蚑衩蛌漱u作負荷量來說,最後能脫穎而出的,老實說,還是要透過熟悉雙方的人物居中牽線才行。不過他也強調,他們絕不是因為看重、信任某「人」而投資,主要的評估標準還是在新產品的「市場」發展性上。
另一方面,長年在矽谷生活的美國力捷公司資深行銷副總經理、同時也是力世創投美國負責人的趙光斗,又有另一種觀察。他指出,台灣創投在矽谷畢竟只是「小馬鈴薯」,對當地真正一流的主流案源難有管道切入,對華裔呢,其實也不見得佔有多大的優勢。
呵護兩灣小磨菇
「在美國,一般來說,辛苦創業就是希望儘快股票上市,加速資金回收。那誰最會搞股票上市?當然大家都認定是老美,」再說,今天一位華裔工程師覺得自己有兩把刷子,要在美國創業,他也會希望藉美國創投業者的人脈和美式企業管理,打入主流社會,在美國立穩腳步。
值得深思的是,台灣這廂的使命感,反而可能讓華裔創業者心懷忌憚:「台灣創投一片好心要出錢出力,可是華裔創業者會怕,怕對方的第一優先考慮是把他的技術轉移到台灣去生產,使公司侷限在華裔的小圈圈裡,而這不是他要的,」趙光斗說。
因為知道即使同為華裔,一流的創業構想也不見得會找「自己人」,因此趙光斗強調,台灣創投業者在矽谷更要眼明手快,在創業者的創業念頭剛萌芽時就「主動出擊,全力促成」,而這靠的是獨到的眼光,以及對科技新趨勢更精準的掌握。
「創業活力旺盛,像無數個小磨菇爭相推擠,要搶出頭,」政務委員楊世緘形容,矽谷和台灣同時具有這項特質,稍假時日,台灣創投在兩灣之間,應該還會有更大的揮灑空間。
p.29
每年的電腦展中,總會看到極具創意的小點子。如何結合科技創意和金融財務,是創投的使命。
p.30
擁有東南亞最大規模的創投基金、最近剛入選五怞W「亞洲之星」的徐大麟,侃侃談著台灣創投的歷史與展望。
p.31
大量進口的大尺寸LCD,讓台灣貿易每年「失血」不少。善用時機,引進南韓技術在台設廠,是個可行的方法。圖為新型的LCD 顯示器。
p.32
股票上市是一般創投的終極目標,近兩年來電子股在台美兩地股市都是熱鬧滾滾,吸引更多人投入高科技創投行列。
股票上市是一般創投的終極目標,近兩年來電子股在台美兩地股市都是熱鬧滾滾,吸引更多人投入高科技創投行列。(薛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