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世紀,西方海權帝國駕著船隊向世界各地擴張版圖。面對大陸東南沿海貿易商港的台灣,可說是與中國貿易的最佳根據地。此外,台灣還是日本、朝鮮與南洋群島之間的航道咽喉。因此荷蘭人、西班牙人數度進入築城拓墾,留下台南的熱蘭遮城(安平古堡)、普羅民遮城(赤崁樓)等。
天津條約在淡水
就在列強國家的覬覦之下,清咸豐八年(一八五八年)英法聯軍之後簽訂〈天津條約〉,開放滬尾(淡水)與安平為對外通商口岸,官方領事、洋行商人、傳教士紛紛進入。沿海第一線是經商的海關、洋行,往後退的山坡上,有守衛的紅毛城、辦公的英國領事館、總稅務司官署宿舍(小白宮)、馬偕故居等辦公住所。最後面則是淡江中學、牛津理學堂、婦學堂等教育中心。「從淡水河往陸地上望,三層空間的配置,完美地呈現殖民時期不同勢力的分佈,」淡江大學建築系助理教授黃瑞茂指出。
其中,短暫停留的商人集中在領事館附近尋求保護,而深耕台灣的傳教士則將醫院及教堂蓋在靠近漢人的市街上。領事、商人完全移植西方莊園的建築,傳教士在教堂與學堂融入本土建築語彙,在在都說明著兩股勢力的不同心態。
建於一八九一年的淡水英國領事館就是最好的說明。英國人以他們熱愛紅磚加上熱帶國家特有的迴廊融合一起,一樓拱廊下設有隔潮層的地下室,正是標準的殖民樣式。細緻的磚工上,甚至雕刻有「VR」英國維多利亞女皇的記號。
相對的,來自加拿大,娶了八里平埔族婦女為妻,育有二女一子,就葬在淡水的馬偕博士,傳教期間所蓋的一系列學堂成功地揉合西洋與台灣的建築風格。位於今天真理大學內的牛津理學堂,平面呈現四合院型態,卻又在山牆面開了門,加上西方的拱窗;屋頂上十字架與寶塔和諧並立。而今天淡江中學內的八角樓,八角塔本身屬於拜占庭建築,兩翼的教室卻像台灣的農宅,都是非常有特色的傳教士建築。在高樓林立的淡水市鎮中,學生們就在校園內風格別具的異國風情建築與後來的新建築中,繼續朗朗的讀書聲。
異鄉人成好兄弟
翻閱百年前馬偕博士或中法戰爭法軍日記,可以想見當年這些外籍人士,乘坐船隻進入淡水河,看見秀麗的觀音山與大屯山下,是飄著英國國旗的砲台,西式的洋樓,邊緣才是漢人的市街。一百多年前,外籍人士對淡水第一眼的印象,與今天差異並不大,靠近河口的滬尾砲台則訴說著中法戰爭的慘烈。
光緒十年(西元一八八四年),法軍元帥孤拔率領遠東艦隊猛烈轟擊基隆,清軍奮力還擊,久戰不支的法軍轉而進攻淡水,淡水河口的三座砲台全毀。然而,隨後在今天淡海新市鎮登陸的法軍,卻為清軍打敗。兩方浴血搏鬥之下,屍橫遍野,淡水居民於是在擊敗法軍的日子,定下了一個「敗滬尾」的祭典,憑弔這些橫死他鄉的孤魂野鬼,不論是來自中國湖南的湘軍,或是家在地球另一邊的法軍,埋骨咫尺之間,共享一縷香煙,何等諷刺,又何等淒涼。
環視整個淡水的歷史古蹟,不僅在於一幢幢洋溢殖民風格的建築,也在於整個建築群所訴說的殖民故事。一百二十年來,中法戰爭的犧牲者,成了今天淡水人普渡的好兄弟,這個國際海口城市留下了外人的建築、遺骨和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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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毛城依淡水河出海口興建,戰略地位不言而喻。(卜華志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