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吞噬了自己的兒女——對中國大陸民主運動的省思邵玉銘

六月初在中國大陸發生了一件舉世震驚的事，中共出動坦克、裝甲車，並使用其他武器，殘殺在北平天安門前手無寸鐵、進行和平示威的學生和民眾，造成極慘重的傷亡。這是世界近代史上一個政府屠殺自己同胞的罕見慘劇。消息傳來，立刻引起全世界無比的憤怒及譴責，各國傳播媒體都對中共暴行大肆撻伐。在過去這一個多月裡，全球各地中國人掀起一致唾棄中共政權的浪潮，海內外全體中國人在此次事件中，不僅建立了推翻中共暴政的共識，亦達成了整個民族情感的親密凝聚，因此極具深長的歷史意義。

針對此一慘劇，本人特提出以下幾點說明與省思，供大家參考。

毋庸置疑的，在中共四十年所堆積的政治腐敗、文化封閉、經濟落後——尤其是通貨膨脹及貧富懸殊等情況下，民怨至深，致使觸覺最敏銳、最富正義感與使命感的青年學生及知識分子為之絕望。但另外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受到「台灣成功故事」與中華民國政府對大陸開放政策的影響。自一九八七年十一月我們開放民眾赴大陸探親，及其後一連串開放赴大陸參加國際會議、體育比賽、新聞採訪及電影電視拍片等等措施以來，已有五十萬以上民眾前往大陸，其影響層面相當廣闊。台灣成功的經驗已透過這些管道散播大陸各地，這對大陸民主運動有很大的激勵作用。

此次大陸民主運動係青年學生所發起，他們為了避免讓中共找到鎮壓的藉口，因此採用絕食靜坐的方式，以期獲得廣大群眾及海內外的支持及同情；同時，在整個過程中絕口不提「反共產黨」、「反社會主義」等違背中共法律之口號。這種成熟而自製的抗議行為是其來有自的。

一九五六年，毛澤東曾發起所謂「百家爭鳴，百花齊放」運動。毛某為誘使反共人士吐露心聲，以便一網打盡，遂信誓旦旦保證「言者無罪、聞者足戒」等語，然須臾間，所有大鳴大放的人士都被認為不是「鮮花」而係「毒草」，最後加以整肅。

又如一九六○年代至七○年代文化大革命期間，政治鬥爭之慘烈與殘酷，實為人類歷史上絕無僅有之現象，「今日座上客，明日階下囚」，在在顯示中共政權之反覆無常、不可預測及殘暴無情。因而此次學生之民主運動乃試圖擺脫中共之羅織而採取最和平之方式，但最後仍然無法逃避中共清除異己之殘暴鎮壓行動。四十年來中國知識分子之最大悲哀是一直作為政治祭壇上的犧牲品，而無法實現自己的追求。

個人認為這次大陸民主運動已屬推翻共產體制的革命，而非尋求在共產體制之內的改革。大陸的示威群眾雖然如前所述並未聲言推翻中共，但亦絕未表明支持中共。再自深一層觀之，他們所喊的「不民主、毋寧死」口號，是美國獨立革命時派屈克．亨利（Patrick Henry）「不自由、毋寧死」一語之翻版；而其塑造豎立於天安門廣場的民主女神像，更可證明他們所爭取的是西方或美式的民主。相對觀之，在海外地區的大陸留學生及學人，因為較無顧忌，而多喊出推翻中共暴政的口號與訴求。由於大陸內外學生及知識分子的理念應屬一致，我們自可合理推斷，大陸境內的學生與群眾的真正要求，就是要推翻中共暴政——這即是共產體制外的革命運動，也是中共為何須以重兵鎮壓的原因，這一點中共當局（包括鄧小平等人）已供認不諱。

由於部分國際人士及海外華人，認為我政府在大陸民主運動期間所發表之聲明或所採取之行動稍嫌遲緩或薄弱，本人在此必須加以說明。我政府對此運動從一開始即密切注意與研究對策，但為避免給予中共鎮壓民運的藉口（如誣指我方在背後策動），亦為參加的學生及民眾帶來不幸，因此必須極為審慎，所以等到五月廿日中共在北平宣佈戒嚴並派軍入城後，我政府方於翌日發表第一次正式聲明。另於六月四日中共展開全面血腥鎮壓後，李總統登輝先生即於當日上午發表更為強烈的聲明。至於我國政府的具體支援行動，可見之於三日後——六月七日——由行政院所通過之「支援大陸民主運動措施」方案，內容包括採取一切方法突破中共對天安門事件之新聞封鎖；對於海外大陸學生及學人因反共活動而失去護照或生活經費補助者，給予同性質補償等等措施。此方案充分顯示我政府支持大陸同胞的誠意與決心。

我國李總統在「北平大屠殺」之後，曾提示我朝野具體因應大陸變局之道，在於加強政治民主化及經濟的持續繁榮，來鞏固「立足台灣」的基礎，同時秉持「以靜制動」的精神，來因應大陸一切動盪，此將係我國大陸政策之最高準則。

我政府今後大陸政策仍將一如往昔，在充分兼顧國家安全的原則下，繼續推廣「台灣經驗」，希望以實質的「建設台灣」，作為「中國統一」的憑據，讓大陸同胞以台灣的發展作為仿效的典範，以達成中國統一於自由、民主與均富制度之下的目標。

推廣台灣經驗作為典範

個人在台灣完成大學教育之後即前來貴國研讀國際關係與歷史，在二年前出任政府公職以前之十餘年間，先後在貴國及我國的學術機構任教職，所以本人願以一中國現代政治與歷史研究者的身分，針對中國大陸未來前途作以下之預測。

本人認為，經過此次天安門事件，中共「四個現代化」的前途勢將更加黯淡。中華民國政府於中共十餘年前宣稱「本世紀內可實現農業、工業、國防和科學技術的四個現代化」之時，即曾指出，「四化」的基本條件首在政治民主化，舍此不從，則中共永遠只是殘民以逞的暴虐政權。此次天安門事件之所以產生，即肇因於中共完全缺乏民主理念制度。目前，所有大陸內外之知識分子及有良知的中國人已完全棄絕中共政權。今後中共「四化」工作將無法得到知識分子及廣大民眾的合作與支持，再加上外資和外來技術卻步不前，以及外國政府對中共政權普遍不齒而予制裁的情況下，我們預期中共的「四化」與整體發展前景將極為黯淡，而中共目前暫獲勝利的領導階層終必被推翻。

凡中國人民在歷史關鍵時刻取得思想與行動的共識與決心之後，人民共同的願望必定會實現。例如：西元一九○五年，孫中山先生在東京成立同盟會後，海內外知識分子乃逐漸一致決意推翻滿清，七年之後，滿清政權終告滅亡而中華民國建立；又如一九一九年，在北平的知識分子矢志打倒北洋軍閥，九年之後，蔣中正先生北伐成功，在南京建立國民政府；一九三七年日本軍國主義侵略中國，全民敵愾同仇，終於八年後贏得抗日戰爭的勝利。根據上述歷史經驗，此次天安門事件後，在大陸、台灣、港澳、美加、歐洲、亞太等各地的中國人都有一致共識——推翻中共暴政，因此個人相信在全民努力之下，未來的中國一定可以統一在自由與民主的制度之下。

全球華人建立抗暴共識

四十年來，我國朝野各界均一再聲言，中共是一個暴虐政權，終必為全民所唾棄。但是此一說法曾被部分外國政府與學者專家，認係別有用心的反共宣傳。此次「北平大屠殺」，已充分證明我們多年來的看法極為正確。因此，本人希望今後自由世界能多聽聽我們對中國大陸發展的看法，如此才能正確瞭解中國大陸之實況而有所因應。

如前所述，大陸的民主運動自一九五六年「百花齊放運動」時已揭開序幕，以後則波濤相逐，從無間斷。事實上，在本次「北平大屠殺」之前，另一個高潮是一九七六年四月五日的「天安門事件」。當時全國各地的中國知識分子已表達了他們與中共法西斯政權奮戰到底的決心；他們曾寫過一首著名的詩，其中有以下的語句：

「欲悲聞鬼叫，我哭豺狼笑；灑血祭雄傑，揚眉劍出鞘。」

這種為民主為自由而奮鬥犧牲的精神，使我也想起貴國歷史上民主詩人惠特曼的一段名言：

「假如人民失去了他們的堅韌與反抗的精神，則任何一周、一天或一小時內，獨裁暴政均會闖進這個國家——暴政永遠會闖進——沒有符咒，也沒有阻力可以抵制——唯一的阻力是靠一大群稟賦英勇的鬥士。」

中共的革命吞噬了自己的兒女，但是也產生了無數誓死要將共產暴政推翻的鬥士。中國以及人類未來的歷史都要靠這樣英勇的鬥士去創造；而民主也終必戰勝暴政。本人相信，中美兩個民族民主的前途必定無比光明燦爛，因為我們都擁有無數這樣的鬥士，讓我們一起向他們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