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

七十四才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南投縣魚池鄉的六十六歲怪老頭兒林淵，突然想起該做做雕刻，於是到溪邊找石頭，開始動手。

他動手雕石頭，其實是有跡可尋的：孫子沒玩具，他嫌市面上現成的塑膠品太俗氣，硬是四處蒐集木料，自己做；要嘛，就是把廢物改裝成傢具……，總而言之，就是不讓手和腦子閒下來。

雕些什麼？哈，根本不必傷腦筋：歷史、神話故事裏的楚霸王、觀音媽、孫悟空……，還有猴子、恐龍、綿羊、獅子……，都是好題材。

無所為而為，是林淵敲打石頭的心態，純粹是「好玩」，鄰居起初覺得他帶點傻氣，直到後來有城市人登門蒐購，才覺得事情「不簡單」。

當有人拿三萬元買走他一堆「作品」時，鄉民目瞪口呆，忘了該道聲恭喜。林淵老頭說話了：「你們說我傻人雕石頭，嘿嘿，現在也有傻人來買石頭！」滿是得意。

大字不認得幾個的林淵，成名之後，由孫子調教，開始會簽名了，因為「總是要在作品上刻個名字吧」！但林老頭十分名士派，簽名不按牌理出牌，「林」字左右兩邊相同，沒啥可變；「淵」字的三點字則依心情左右跳動。所以，有的石頭上打的是「林𣶒彡」，反正，「懂得欣賞的人不差那三點」，林淵很快樂地說。

林淵家附近，到處可看到他雕的石頭。頑童坐在他「作品」上休息，那是常有的事，不稀奇。

在藝術家、攝影家的眼中，那些石牛、石猴卻有不同的意義。蔣勳寫道：「這些彷彿從石塊中被解放出來的生命，露著他們還有點膽怯害羞的表情，戇傻地看著這初識的世界，蹲踞坐臥在它們原來的位置上，四周有草木生長，蟲蟻穿過，天上悠悠白雲，有雨露風霜，它們也彷彿是真正的豬、羊、魚、猴，人、在天地間有了一定的位置。」

有人稱他「素人雕刻家」，林淵睜大眼、搖搖頭，表示「莫宰羊」！他興致高昂、充滿生命力地敲敲打打，不在乎自己被冠上什麼頭銜。

今年七十四歲的林淵伯，還要繼續「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