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美族文化復興──太巴塱

提起太巴塱，許多人腦海中立刻浮現太巴塱國小，這是全國三千多所國中小學中，唯一以三個字命名的學校，也為民國八十年代初期的原住民「還名運動」打響了第一砲。

竹牆、茅頂，目前幾已絕跡的傳統阿美建築，在前頭目周廣輝的巧手編造下一一重現，成為珍貴的文物。

追溯太巴塱的社區建構歷程，早在八年前，「社區總體營造」一詞推出前，當時擔任北富國小校長的李來旺，就開始為爭取原住民權益、重建原住民的傳統價值而努力。北富國小經教育部同意改名為「太巴塱」後，全國轟動，同時太巴塱部落的「文化復興」運動，也於焉展開。

在李來旺的觀念中，原住民不一定要以漢人的主流價值為價值，應該依據自己的秉賦來發展特色。太巴塱校園中，木雕處處；從耆老間收集來的眾多傳說及字彙，也由李來旺整理成文字，以羅馬拼音方式記錄，千年來但憑口傳的種種文化傳統，如今得以永久保存，不怕佚失。

民歌採集，也是太巴塱文化復興的重要一環。原本已無人傳唱、瀕於失傳的歌謠，如今被製成教學影帶，供學子習唱，讓孩子們知道自己文化的可貴。直到今天，「老人吟唱組」仍是太巴塱極具代表性的文化資產。

同時，鼎鼎有名的職棒國手陳義信、王光輝、王光熙等人，都出自這個只有三百五十多名孩子的迷你學校；太巴塱女子足球隊還曾經多次遠征歐洲，拿下國際少女分齡足賽的冠軍。

帶著這種文化覺醒及自主意識，太巴塱社區營造工程一開始便進行的相當順利。而和馬太鞍一樣，太巴塱的社造運動，最早也以木雕為切入點。

原住民風味餐令人垂涎：醃山豬肉、藤心和秋葵，是馬太鞍的家常菜。

「阿美族沒有文字，一向都以圖像紀錄，並把神祇、值得尊敬的長者等人像刻在刀鞘及器皿上，還互贈木偶，做為男女傳情的信物……，」太巴塱文史工作室負責人林恆智（迪洛•安）一口氣列舉木雕對族人的「十大意義」。

有趣的是，民國八十四年，第一屆太巴塱木雕班開班時，來的竟全都是女性。

當時的「元老」陳春花笑說，班上清一色是「賢慧」（閒在家裡什麼都不會）的家庭主婦，她們都是看在召集人吳輝明村長是「全村最帥的男人」的份上，又聽說木雕班可以「邊敲邊喝酒聊天」，才勉強來參加的。儘管課程排在每天晚上七點到十點，但她們總是等看完八點檔連續劇後，才背著孩子，姍姍出門。

另一位元老張珍玟也回憶，當年去到木雕班，幾個路都走不穩的孩子免不了啼哭打架，剛哄完又吵著要睡覺，一群女人手忙腳亂、嘰嘰喳喳，居然也堅持著把課程上完了，而且至今六年多，越走越投入，幾乎已欲罷不能。

對木雕的愛，引領這些女人逐漸投入社區營造的公共領域。另一方面，由於社區營造的成敗，繫於在地產業能否永續經營，而木雕成本貴、競爭大，又只能當作純裝飾品，於是在收入的考量下，陳春花和張珍玟轉而從事皮雕和製陶，她們把傳統圖騰繪在陶器上，又用極具現代感的手法雕塑皮件，收入相當不錯。

原住民風味餐令人垂涎：醃山豬肉、藤心和秋葵，是馬太鞍的家常菜。

「太巴塱本來就是製陶的大本營，甚至還有一個區域，古地名就叫『陶甕（阿多莫）』，」林恆智表示，為了和鄰村馬太鞍的陶珠產業做區隔，太巴塱很有默契地選了陶器為發展重心。粗獷的工法，沒有太多漢人式的繁複上釉與精細造型，但屬於原住民特有的樸拙質感中，卻彷彿有一股生命力在其中迸發。

「未來我們希望，配合著部落小米酒、糯米酒釀製法成熟後，搭配太巴塱的陶器為容器，可行銷全台，」林恆智說。

然而，現在阿美族人對釀酒仍缺乏一份標準製程，可以說是「人人會釀酒，人人沒把握」，常會出現酸掉、發霉的情況，以致於族人自己聚會都要藉公賣局的米酒加保力達來助興。至於製陶方面，也由於缺乏購置柴燒設備及技術研發的經費，目前一直停留在手工階段，沒有辦法大量生產。

「我常在思考，要怎樣才能『把文化當飯吃』？」林恆智表示，如何讓地方產業儘速現代化，打出屬於太巴塱的自有品牌，同時又能避免過於商品化，是他未來努力的方向。

太巴塱是台灣阿美原住民中的一顆明珠，幾位年輕日本女孩慕名而來，背著相機，忙著獵取鏡頭。

工藝品之外，太巴塱也一如馬太鞍，希望成為文化深度之旅的景點。比起馬太鞍物產豐饒的沼澤生態區，太巴塱訴諸的，則是更為純樸、靜謐的部落風情。

在「文化街」所在的建國路，沿路兩旁如人一般高的大型木雕林立，供遊客做一次快速的木雕巡禮。路旁的太巴塱「部落教室」，建築材質和內部擺設一如以往的民宅，午後三三兩兩的老婦閒聚在此，回到她們熟悉的空間，打開話匣子，往事便如流水般涓涓湧出。

正因為懷念以往家族共居一室的親密時光，同時希望太巴塱子孫不要忘記祖先的智慧，前頭目周廣輝老先生在退休後仍每天待在工作室裡，一根根細竹、一枝枝茅草細細梳理，搭蓋出一座座精緻逼真的茅草屋模型，一般民宅、頭目宅、聚會所，各有不同的形制和規模，一目了然，而周廣輝自資成立的工作室及文物館，也成為遊客必到的太巴塱旅遊聖地之一。

展望未來，有了一筆可觀的空間改造經費後，林恆智最想做的，就是恢復「卡其塔安」──太巴塱的祖祠。位於部落中心的祖祠，原是部落掌權者的房屋，也是部落青壯年齡層階級的聚會所，具有多重的象徵意義，舉凡部落的承繼制度、宗教祭祀及領土、財產的仲裁分配等，都在這裡舉行。

民國四十七年，葛瑞斯颱風過境，祖祠被吹倒，原來的建材則被中央研究院的學者帶回北部重建，作為歷史文物展出，現址只剩下一片荒煙蔓草和一座納骨碑。

祖祠的屹立，象徵祖靈的庇佑與部落的榮譽，重建祖祠，將是眾所矚目的巨大工程。對走過八年社區營造之路，每一步都踏實謹慎的太巴塱人來說，這項最艱難任務，將是社區向心力的再一次凝聚，與另一波文化復興的開端。　　　

太巴塱社區營造的代言人林恆智本是記者出身，因返鄉收集報導題材，竟一頭栽進社造運動，為鄉土奮鬥至今。

原住民風味餐令人垂涎：醃山豬肉、藤心和秋葵，是馬太鞍的家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