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古蹟
在林枝木所建造的五、六百座吊橋中,最被他津津樂道的,是位於家鄉草屯鎮,長達三百四十公尺的坪林吊橋。
「它完成於民國卅八年,是我獨當一面後建造的第一座吊橋。鎮公所本打算拆掉,改建成水泥橋的,由於故鄉民眾極力反對,目前已成為當地『古蹟』之一。」林枝木指出,這座吊橋的長度僅次於位在台中縣潭子、後里與石崗之間,長達四百廿公尺的石崗吊橋。可惜石崗吊橋目前已拆掉改建水泥橋,無法覓得舊跡。
北橫巴陵吊橋是林枝木的另一項重要「成就」。這座吊橋不但施工期長達一年,民國四十八年時的造價高達二千多萬,亦是承載量最大的一座吊橋。
「這座橋屬於陸軍戰備橋,可同時容納二至三部戰車通過。施工時, 蔣公每周會來巡視一次,有回他召見我,我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一向認為自己頗有「外交手腕」的林枝木,說起這件往事,心中有掩不住的驕傲。
由於巴陵吊橋為鋼骨結構體,興建工程相當艱巨,光是橋兩端鎖定橋身的大螺絲即重六十公斤,而且與螺絲孔密合時,不能有絲毫縫隙。林枝木說:「為了上鎖,我當時還買來一卡車的大石頭,把橋面壓低,才解決難題。」
熱心地方政治
現年六十一歲的林枝木,草屯鎮人,通日語,平時以閩南語與人交談,國語則不太靈光。「我受的是日式教育,高等科(二年制,相當於初中二年級)畢業後,考上日本大阪一所中學。打算飄洋過海去留學時,正巧美軍在廣島、長崎丟下兩顆原子彈,世界就變了」,林枝木回憶道。原子彈炸毀了日本人的迷夢,也炸斷了他的讀書之路,扭轉了一生的發展方向。
日本沒去成,出身農家的他,決定留在台灣工作,幫忙家計。初時,他做過農務,十八歲進入土木工程業,從一個小學徒做起,二年後,跟隨吊橋業前輩黃石英、林萬科學習建造吊橋技術;再過二年,林枝木已能獨當一面,到全台各處承包吊橋工程。沒想到,這麼一做就是四十個年頭。
六十出頭的林枝木,身材已微微發福。紅潤的圓臉,即使不笑,看起來也十分和氣。年輕時,他對地方政治就十分熱心,曾經擔任四屆草屯鎮復興里里長,現在還是草屯民防小隊長、草屯鎮義警中隊顧問、南投縣土木包商會監事……,密密麻麻的頭銜,使得他「人脈」廣伸,那埵釵Q橋工程,通常都有人主動找他承包;再加上後來因作巴陵吊橋獲 蔣公召見,名氣愈做愈大,案子也愈接愈多。
「現在人家來找我,是因為吊橋工程已經沒有什麼人會做了,這行太苦了呀!」林枝木無奈地指出。
逐「橋」而居
吊橋建造地點不定,林枝木常率領一隊工作班底逐「橋」而居,有時地點太過偏僻,還得自己動手搭建簡單工寮。
施工期間,大夥隻身前來,住在一起,吃在一起,生活十分克難,有時連盛飯菜的鍋碗瓢盆,都以易於攜帶、不易打破的鋁盆替代。愛吃檳榔,卻很少碰煙酒的林枝木說:「有時我太太會來幫忙料理三餐,其餘一切都要靠自己啦!」
吊橋這個行業,不但生活上不便,工作更是辛苦、危險兼而有之。
林枝木表示,建造吊橋的過程中要先選好土質不易鬆滑的岩層山壁,再由善泳的技工,帶著繩索設法游到對岸,架設流籠後,依次將器材、人員輸送過去。如果這個方法行不通,就要開山闢路繞到對面山頭。
「在梨山建造桃源、佳陽兩座吊橋時,我光為了找路,就花了三天三夜」,林枝木說,最可怕的是獨自一人在夜晚的山區留駐,看守器材時樹影搖晃,怪聲頻傳,連他這樣一個大男人,都嚇得想拔腿逃回家。
高空特技
到了架設鋼索,就是考驗「特技」的時候了。
吊橋工程屬於高空作業,最需要「膽大心細」及高度的平衡感,稍一不慎,險象環生,甚至掉落溪谷,命喪黃泉。至今,林枝木已喪失三個工作夥伴。
「雖然我們很悲傷,也避免重蹈覆轍,但建造吊橋的過程就像馬戲團藝人走鋼索,如果以繩索捆綁來保障安全,反而會增加絆倒的危險性」,林枝木有點無奈,「自身的安全只有靠自己小心了。」
正因為危險性高、工作辛苦,加上現在年輕女性受不了先生長時間在外工作,無法與家人團聚的工作性質,林枝木三位「出師」的師兄弟,都已紛紛轉行。
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從台灣未來對吊橋的需要量,以及留在這行業的人數來看,林枝木「吊橋大王」的頭銜,大概不會被搶走了。
〔圖片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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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橋工程屬於高空作業,沒有幾分膽量,還真做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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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年輕人大都不願意在山媟F活,林枝木擔心造吊橋後繼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