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刀口上把關——出版商新學期新希望

「現在教科書並不是不好，只是不夠好，而且沒有選擇的餘地」，省立台北師範學院教授歐用生指出。

如果我們的教科書能夠多樣化，又維持一定的品質，人們選擇機會增多，那麼教育才會愈來愈活潑、多元，對孩子的心智發展也更有助益。

傳統價值新闡釋

但是，一本好的教科書該有什麼條件？一般人似乎都沒概念。

師範大學教育研究所教授黃政傑指出，內容正確，排列的順序合乎邏輯，教學的程序能夠由淺而易、有持續性，單元目標清楚，文字、插圖明白、易讀等，都是必要條件。另外，與社會的需求相結合也很重要。

在社會的急遽變動中，如正義、愛國、合作、寬恕等傳統的價值觀，如何因應時代而有所闡釋，這就是很值得關切的問題。

歐用生表示，像「孝順」，如果是「非理性的順從」的話，在現代就行不通了，還不如改為「孝敬」較恰當；而一些與國家政策相結合的政治理念，如往昔說「反共抗俄」等，內容亦需要調整或加上符合時代的闡釋，才能讓人接受，這都考驗了教科書編寫人的智慧。

但無論如何，教科書主要讀者是學生，如何讓孩子看得懂是最重要的。

在這一次國小「生活與倫理」課本的修訂中，由「荀巨伯的義行」換成「賣口香糖的小孩」，就是考慮兒童接受與否，從兒童經驗出發的一個例子。

賣口香糖的小孩

「荀巨伯的義行」是講述東漢的荀巨伯，因為朋友身患重病，不遠千里趕去照料，結果遇上了盜匪。朋友勸他走，他不走，後來盜匪來了，知道他不走的原因，受到他的義氣感動而自動離去。

「賣口香糖的小孩」則是講述四個小孩的故事。有個綽號叫「鐵金剛」的小孩「大強」，在公園生氣地追趕另一名瘦弱的小孩「小平」，另一名小孩「正明」因此為小平打抱不平。

正明跑去跟大強講道理，問他為何要以大欺小，追趕小平，才知道是因為小平賣口香糖不找錢，大強不服氣要退回口香糖……。

故事的結局是：大強、正明和另外一名小孩，最後知道了小平是因為家中困難才來賣口香糖，決定一起來幫助他。

負責此次「生活與倫理」課本修訂的編審委員歐用生指出，荀巨伯的故事雖然沒什麼不好，但總是歷史人物，離小孩現實經驗有段距離。

「賣口香糖的小孩」不僅與兒童實際生活相接近，且還可以引申出讓小朋友討論的話題，如小平因為家境不好，就可以賣口香糖不找錢嗎？如果你遇到小平，你會如何幫助他？大強的作法有沒有道理？……等，讓小孩從故事中去想一些事情。

市場大餅反應不佳

和「賣口香糖小孩」的例子一樣，教科書開放民間編印後，我國的民間出版商，也正試圖努力用更深入淺出的內容、更容易讓孩子接受的語言，來編寫教科書。

到目前為止，通過國立編譯館核定、民間承印最多科目的康和出版公司總經理李萬吉指出，教科書其實可以不高談理論，而與學生實際需要相結合。

例如，康和此次所編的家政課本，便從比較小的廿五開改成比較大版面的十六開。敘說的方式，亦從「家政是什麼」等完全論理的說明文，改成從「認識自己」、「和諧人際關係」到「生活習慣」、「日常生活的法律常識」等敘述文。此外，如版面、插圖，字體的設計亦儘量求生動活潑，讓學生能接受。

教科書一旦開放，對民間出版商來說，這真是塊市場大餅。

「以今年開放的科目來說，至少有三百萬冊的潛力」，一位出版商預估。但是令人訝異的是，這塊大餅並沒有引起偌大的迴響。

國立編譯館表示，自去年二月教育部宣佈教科書開放民間編印以來，至今年七十八學年度開學為止，總共有九家出版商提交了八科、七十冊送交審查，通過的有八科、卅五冊，實際的反應並不熱烈。

「兩限」苦了出版商

分析出版商反應不佳的理由，一方面是教科書開放民間編印，還只是在起步階段，不少出版商心存觀望，總是覺得先等行情，看看市場再說；另一方面，目前的開放科目，僅止於非聯考的藝能活動科目和職業選修科目，實際需求量有待評估，這也使不少廠商裹足不前。

但真正的原因，是出版商碰到了實際的困難。

主要來自編譯館審查制度中限製定價和頁數的規定。

談起這「兩限」，每個出版商都有一肚子苦水。「就像一個人的脖子，活生生地被掐緊了，身體還能靈活轉動嗎？」李萬吉說。

根據主管單位的說法，限制是為了避免學生增加負擔。

「限價是基於經濟考慮，限頁則基於教學的理由；而且，兩者都是按照以往編寫教科書經驗及教育原則擬定出來的」，編譯館館長曾濟群強調。

但是出版商顯然並不認同這種說法。「不管是根據什麼訂出來的，光是去訂標準這件事情，就有待商榷」，一位出版商表示，教科書開放民營的目的，就是要使教科書市場更生動、活潑、自由化，如果因為開放而有經濟及教學的負擔，那也應由學校、老師、市場來抉擇，而非由行政單位去限制。

教科書不收費？

但教育畢竟不是商品，光談市場原則，似乎也不公允。環顧世界各國，必要的審查制還是需要的，就看審查的標準為何。

黃政傑也不贊成在價格及頁數上限制，「編譯館應管的是教科書的內容」，他說。

但是曾濟群館長卻認為，教科書不收費則已，若要收費，為不影響學生權益，價格定要壓低在合理的範圍內。而且他認為，以現在民間出版商編出來比原有教科書多五、六元的書價來說，並非編不出好書來。

這其中引發出一個重要的問題是：教科書價格究竟該定位在那裡，或者是說，教科書該不該收費？

在歐、美、日等經濟開發已達相當程度國家，國民義務教育所用的課本，都是不收費的。民國五十七年九年國民教育未實施前，我國教科書也是不收費的。

歐用生認為，九年國教之後，教育界有兩件事情倒退，一是教科書由民間編印的「審定制」，轉變為編譯館統編的「統編制」；一是教科書收費。

他表示，在當年的經濟條件下，驟然多出上百萬名要接受國民義務教育的學生，要教科書完全不收費，恐怕政府財政也難負擔；但如今國民經濟條件可說跟往年大不相同了；教科書到底還需不需要收費，可以重新考慮。

有好書的小孩不變壞

除審查制度外，此次教科書開放，另一個引起教育界討論的問題，是編譯館的審查時間。

編譯館規定，書商提出申請的教科書須在半年以前送審，審理方式採「結果制」，即不管編纂過程如何，只管審理「成書」。

黃政傑認為，對攸關重大的教科書來說，半年的審查時間實在太短，評審委員能逐一過目、仔細審查嗎？而採結果制對審查來說也有失周延，因為等到成書出來，通常都只能就小節來改了，對整本書的難易程度、內容概念、教學原理等，通常都沒有置喙的餘地了。

因此他認為，編譯館若真要嚴格審定民間編印的教科書，應從編輯的過程——從提出教案、教學大綱等就開始把關。

一本好教科書的誕生，需要很多助力，審查制度，出版商的良心，老師、家長及學校行政人員的支持等都是要件。

只有在每個環節相互支援且互相扣緊時，一本印刷精美、內容豐富的教科書才有可能產生。只有每一本教科書都在這麼嚴格「品管」下誕生，我們的小孩才有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