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間會沖淡一切?五十年了,凡身經抗戰者,八年漫漫長夜,那一件不是歷歷如昨?
時光焉能倒流?對「滾滾遼河」作者紀剛而言,因著小說的暢銷、長銷,他的生命潺潺流轉,也豐富了劫後歲月……。
紀剛本名趙岳山,當年東北同志慣喊他的化名「辰光」;在他的第二故鄉——台南,人人都稱「趙醫師」。
民國三十八年,東北再度淪陷後,畢業於遼寧醫科大學的紀剛隨海軍輾轉來台,即在台南八○四軍醫院擔任小兒科主任。退休後,他自設「兒童專科醫院」,算來也超過廿個年頭了。

左)年輕時的紀剛。可找得著「紀大哥」的丰采?(紀剛提供)(紀剛提供)
您真的是紀大哥?
當年襁褓中的病娃兒,如今又牽著孩子來看「祖父級」的趙醫師;代代相傳,原因無他,笑口常開的趙醫師對咿咿呀呀、吵鬧不休的孩子有愛心,對婆婆媽媽、問個不休的母親也有耐心。現在瑞典修博士的作家保真,兒時就是由媽媽小民女士抱著來掛號的常客。
許是「趙醫師」的形象忒鮮明瞭,民國五十九年,「滾滾遼河」在中央日報副刊連載時,雖使用的是本名趙岳山,斗大的名字,同樣掛在兒童專科醫院的門牆上,拉著孩子進進出出的太太們,坐在候診室裡熱烈討論當日情節,卻沒把小說裏驍勇敢幹、令眾女子默默傾倒的紀大哥,和診療室裡耳戴聽診器、略略發福的趙醫師連在一塊兒。
直到小說由純文學出版社結集出書,又得到中山文藝獎,報章雜誌紛紛報導,大家才爭相探問——「趙醫師,您真的會寫小說啊?」「原來您是個大作家呢!」
不過趙醫師從來不肯承認自己是「作家」,只說是誠拙地記錄下當時「那麼一群人」所做的「那麼一回事」罷了。

右)遼寧醫學院的同班同學,找找看,紀剛在那裏?「心竹」、「李庸」也在其中呢!(紀剛提供)(紀剛提供)
昔年英雄,今日懸壺
台南府前路,滿壁書櫥的診療室裡,今年六十七歲的紀剛髮已星星。他笑稱自己是個趕不上時髦的「小鎮醫生」。
他的一位遠親曾用北方話稱他是標準的「好樣兒」——好醫師、好丈夫、好爸爸……,總之是個「好」字。兩相對照,果然頗類電影裡秦漢扮演的角色。
大不同的是,趙醫師的「愛情」,可完完本本、如數呈交給太座朱紀了。
趙太太,嫻雅溫柔,見者難免連想到小說中那位兼具宛如風儀,與詩彥智慧的甄青小姐。她說起話來輕聲細語,孩子打針,每在她呵哄下「無痛」完成。據說府城堣ㄓ痐茪茩攽`喜歡來趙醫師處掛號,趙太太的體貼也是重要因素之一。
事情自有例外者。趙醫師曾經接到這麼封信,發信人是東港的一位女老師。她在信中表示,大老遠帶著孩子到台南看病,其實只是為了一睹「紀大哥」的風采。但是,當她看到醫師伉儷間不經意流露的體貼和默契,她憤憤寫道:「想到海那邊空留記憶的詩彥,我懷疑這世界上還有真正的愛情嗎?」

左)抗戰時期,東北地區的傷者正待送返後方就醫。(黨史會提供)(黨史會提供)
鐵的生活,血的工作
趙醫師灑然而笑。
記憶是不能分割的,但生命終竟向前。無論是昔年同志口中「豪放、瀟灑,急智過人」的辰光兄,或是小說裡那位道似無情卻有情的紀大哥,都是幾十年前的記憶中人了。「他們」的喜怒哀樂、愛戀抉擇,也早在生命史裡定位、歸檔。
只是十幾年來,彷彿永遠不能饜足的讀者,不斷探問虛實、討論人物,「鬧得我也弄不清虛實了」,紀剛表示,昔年故人與書中角色,原或兩兩相擬,但經過一再討論,好像已經各有生命,連他自己也常常分不清那個才更真實些?
年輕人對抗戰,對所謂「地下工作」尤其有分天真的崇拜,也經常央著趙醫師「遙想當年」。
面對這些生於戰後,長於經濟奇蹟之下,根本不知戰爭為何物的年輕學生,紀剛彷彿看到的是書中梳著兩條長辮子的小敏、小靜,「她們聽得又驚奇又恐懼,但我知道她們並不能理解那恐懼的真實意義」。
九一八事變後,日本在東北成立偽滿州國。「反滿抗日」的情緒自然瀰漫當地,等到全面抗戰開始,遼寧醫學院秘密組織「覺覺團」,這群以「自覺覺人」為志的學生,於是正式加入地下東北抗戰機構,在日本人嚴密監視、搜捕下,從事強固組織、散佈革命思想、爭取民眾、訓練人才……的工作。

1935年3月,蘇俄未經中華民國政府同意,擅自將中國東部鐵路(the China Eastern Railway)售予偽滿,而真正的收受者當然是日本。圖為日本外交大臣Hirota和蘇俄大使及偽滿代表握手換約的一幕。(黨史會提供)(黨史會提供)
找英雄?書裡沒有?
「如果把偽滿比作第二個清朝,我們的工作就是第二次辛亥革命的先期準備」,紀剛解釋,那時候,情勢未到「起義」階段,而是建立基礎、培養風氣,「是在人心裡撒種子的工作!」他說。
既無十里洋場的美人計,也沒有爆破攻佔的劇烈行動,他們夜以繼日地刻鋼板、印小冊,然後混過哨站檢查,把後方消息、革命理論散發各地……。
「生活,生活,討厭的生活!」小說裡書記長的妻子澄波這樣抱怨。
澄波是當年一位女同志的化名,她的心聲,也是當時負責掩護機關的女「英雄」們共同的困境。參加了工作,她們改名換姓,消失在父母親友前,不再從事任何社會活動,也不能涉足任何娛樂場所。為了掩護工作,家裡不能僱傭人操作家務,於是白天煮飯洗衣帶孩子,又要謹慎應付鄰居、房東的閒談;晚上印刷文件、整理資料……,「這種比入獄還緊張悶塞的生活,真令人發瘋!不如入獄了,一切拉倒,死活痛快!……如果抗戰十年,廿年不勝利,就這樣做一輩子地下工作,過一輩子幽靈生活……。想到這,你能不心煩氣燥?……」

(右)這就是揭開全面抗戰的關鍵地點——盧溝橋。(黨史會提供)(黨史會提供)
感情,得像一根枯草
生活的瑣碎、無名的恐懼,壓得女同志透不過氣來;而男同志也並非皆能承擔。
藉著書中主角的口,紀剛也發出一連串的質疑:……說什麼革命救亡!現地抗戰!說什麼犧牲小我!完成大我!這些神聖漂亮的名詞,這些美好而使青年熱血沸騰的字眼兒,都是冷酷無情的釘子……。誰會天生喜歡這種工作?誰會甘心情願過這種生活?誰不想追求年輕人應有的學問、事業、愛情?
「年輕人當然會有救國的熱情和衝動」,紀剛說:「但國家民族是一回事,壓力恐懼又是一回事」,他回憶說,加入實際工作之後,興奮、激情很快就消失了,緊接而來的有時是恐懼,有時是焦燥,等到責任愈重,只有「無感」了。
他記得當時流行一部俄國小說,形容革命的成功得像一根枯草,「有點兒水份都不可」。而當年這批要求自己成為枯草的學生,年齡不過廿上下。
枯燥的生活、枯草似的感情,如此這般的「地下工作」,談起來顯然不能滿足問者浪漫的英雄想像。
至於「五二三事件」中,大夥兒鎯鐺入獄,在審訊官「新保」的逞凶下,上大掛、灌涼水、過電、壓千斤、跪楞木、走釘板、燒肚臍、穿指甲……,所表現的無畏不屈,到底算得英雄行徑了。而這段往事,偏是劫後餘生的眾英雄們最最不願提及者。

清晨五點半,延平郡王祠、紀剛的太極拳,數年如一日,已成府城一景。(鄭元慶)
多少家國興亡事,盡在欲語無言中
民國卅四年五月廿三日,在日方大規模搜捕下,包括負責人——已故立法委員羅大愚夫婦在內的千餘同志,在東北各地被捕入獄。三個多月的牢獄生活中,紀剛三次自殺未遂。直到八月中旬,盟軍連投兩顆原子彈,日人眼見大勢已去,將受刑人解往吉林,而紀剛一行便在途中獲救。
緊接著,日本宣佈投降,抗戰勝利,淪陷十四年的東北亦結束了偽滿統治。遺憾的是,日本人走了,蘇俄的手掌立即撲來、中共的腳步積極搶灘,東北仍然混亂;而同志們被要求繼續維持治安、擴大宣傳,協助政府接政的同時,所謂「地下工作者」竟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大有真假難辨之勢。「那時候,地下工作者忽然變成了漂亮的名詞」,紀剛回憶說,而有些沒有住過獄的同志,即根本無法證明自己的身份,甚至無人相信他們的立場!
「地下工作者」坦純的本質既遭圖利者混淆,為之付出青春、生命的東北家鄉未幾又再失陷;東北人的牛脾氣於是發作——這批曾經生死共患難的弟兄相約閉口不談往事,朋友相見不談,對家人父子照樣不談!這也是「滾滾遼河」第一句話,所謂「我恥於訴說」,的背景之一。

趙醫師的這雙大手掌,給台南的孩子無限的安全感。(鄭元慶)
革命誤我我誤卿
「生命寫史血寫詩」,回首相看,以生命和血寫下的史詩,竟令人哭笑不得。無怪乎小說的宛如要這麼說:「……英雄已經做過了,做個大夫就行。不然,你再在外面胡鬧,老人家會傷心的。大哥!」
說話的是珍惜英雄的美人。
英雄凱旋,美人相伴,該是人生美事。而小說裡的英雄,際遇如下——
醫院裡人人追求,卻情有獨鍾的俏護士宛如,像溫室裡的花朵,她那雙「毛都都」的大眼睛雖惹人憐愛,卻絕對不適合做個革命者的伴侶。紀剛決定劃清界線。
堅毅自信、知人識性;既可做人生伴侶,又能勝任工作伙伴的詩彥出現了,紀剛卻恰恰升作了領導人一換句話說,他隨時可能被判死刑。在既無把握與所愛永生廝守,又怕扮演死別慘劇的心態下,紀剛萬念俱消,甘作枯草。
好容易抗戰勝利,枯草逢春,紀剛說:「什麼夜行人、苦行僧,我都不要做了!陽光、花草、清風該多好!」而此時,柔弱的宛如已與另一位同班同學訂婚、堅決的詩彥卻離散他方。我們的英雄,竟落得一無所有,遂生「革命誤我我誤卿」之嘆了。

讀到歲月的神跡了嗎?時間,就這樣把意氣風發的紀剛,陶鑄成溫厚和熙的趙醫師。(鄭元慶)
世間果有真情乎?
滾滾遼河既可算是東北敵後抗戰的工作紀實;其中三位女主角的感情支軸,自然也成為讀者苦苦追問的重頭戲。宛如、詩彥真有其人?而今安在?甄青敢是朱紀?
面對這些好奇,趙醫師立下原則一隻談「文學面」不談「歷史面」,且每以愛情境界論述一筆帶過。
當年多少眼見耳聞的老友,對辰光兄向有「天下真情不過一兩,吾兄何幸獨得三分」的定論;而他們對此事也有一共同結論,那就是「朱紀偉大!」
趙太太朱紀何以偉大?其中當有一份動人的包容與寬愛。至於當年牛脾氣下「恥於訴說」的故事,終能公諸於世,據說還有些引子。
話說民國四十五年,趙醫師到台大醫學院作研究。因為日據建築的校舍,穿梭著年輕護士的歡笑語……,恍惚之間,昔人舊事,盡浮眼前。滾滾遼河的前身、以愛情故事為主軸的十萬字「愚狂曲」於焉誕生。
正當此時,老友間忽然文傳來「詩彥已至香港」的消息,後雖證實誤傳,卻「瘋了紀剛」。此話怎講?側面打探,說是夜裡不睡覺,白天在街上漫走。為個啥?革命誤卿而深自虧欠也。
誠拙的記錄,真情的流露
發酵了廿幾年的故事,終於決堤而出了。民國五十一年,紀剛自軍醫院退休自行開業;五十四年醫院漸上軌道,他開始每晚九點準時上三樓直寫到十二點。四十五萬字的「滾滾遼河」一氣呵成,再轉由妻子及五位至友輪流斧正,而其間討論增刪的往來信件,竟超過十萬字。民國五十八年春天,全書廿五萬字定稿。說也奇怪,一俟稿清付郵,紀剛藏在心底的故人故事也彷彿一一歸位,就此清淨明朗。
小說的結尾,是民國卅七年底,紀剛與妻甄青往南京的軍艦中,而故事從未停止。
來台後,這批多年出生入死的患難弟兄,散佈各地。各自為生活奔忙,但隔幾年總要攜家帶眷聚會一回。第二代、第三代陸續落地後,他們自稱,來自瀋陽的「白頭翁」,見面互道珍重餘生,情感依舊相繫似網結。
生存的動力,在一「群」字
如此經歷,這般情感,在環境優渥,心境卻寂寞的年輕人眼裡,竟要長輩們,嘆一代不如一代了。不過趙醫師不同意這種說法。他認為,一代有一代的環境和責任,年輕人不必嚮往上一代的環境,卻要善盡這一代的責任,否則將為下一代留下更多負擔。
「其實我們那代的確比較幸運」,趙醫師說,那時代、那地區,年輕人的奮鬥目標鮮明一致,他們在熱情充沛的時候,毅然投身,實現了某種人生意義、換得了弟兄間的真情,當然,也同時負荷了倍受煎熬的歷史負擔和遺憾。而這一代年輕人生於戰後經濟繁榮期,長於歷經離亂,加倍呵寵的父母之手,難免不成溫室花朵。
十幾年前「存在主義」流行於校園,常有年輕人跑到趙醫師診所裡大談迷失;而十幾年來他們接觸年輕人,也不斷的對人生的存在充滿質疑。「我回想自己年輕時候的生存動力,似乎就是一個『群』字」,紀剛回憶說,「其實,即使在當年,國家民族那個大群,有時也感覺遙遠,但對抗日組織『覺覺團』這一小群,卻永遠感到緊密親近」,大家的理想希望一致、憂傷煩怕也一般,弟兄們同作息、同呼吸,幾成彼此的一部分。
幾層天地幾重人
趙醫師記得他曾經讀過一本心理學方面的書,作者是二次大戰間,囚於納粹集中營的猶太人。他在獄中現地研究人在非常暴力下的存活意志,得到結論並不意外——人爭取存活的意志,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別人。
這個說法與趙醫師的人生觀一致,他把人類身心活動的範圍,分為個體、家庭、社會、國家、民族、世界、宇宙等層界,人存在於不同層界,便有種種不同做人位格:每個人同時是個別生活的「個體人」,也是與他人共同生活的「群體人」。
趙醫師指出,重重層界的人生意識要平衡,種種位格的人際關係要協調,人的存在意義也愈大。「要不『迷失』,年輕人得懂得為自己在人生座標上定向、定位」,他說。
從亂世裡走來,紀剛看過在種種非常情況下,人性的上限與下限。他表示:「一經外力擠壓,一個人修為所屬的層界,就立即暴露了。」因此,流離戰亂中,有猥瑣愚昧、強暴刑逼,無所不為的是「新保」,也有為保護組織,忍受刑逼而不屈的同志。他們的人生境地,自屬不同層界,生存意義亦大不同。
也因為遍看人性的軟弱與超越,趙醫師對人所持態度,有著深切的同情,他認為與人相處不能全用同一個標準。人生有種種不得已者,智愚賢不肖亦為天生的侷限,有人力不能逮,「最好降低一個層界去肯定他,讓他有了信心,纔可能更上層樓」,他說。
有女承衣缽
這樣的態度,使他不只擁有當年出生入死的弟兄,更結交了一批肝膽相照的新朋友。趙醫師是府城南區扶輪社創社社長,與各行各業的朋友談天論事,豪氣不減當年;對於種種不同背景的人,他也總能看到別人的好處。
待朋友如此,呵護自家兒女,趙醫師更是關愛有加。他有三個女兒,分別學物理、森林,和醫學。老大伊娜小名Enough,劫後餘生的珍惜滿足,俱在其中;二女兒一麗赴美後轉而從事電腦工作;小女兒趙婷是榮總現任小兒科住院總醫師,眼看即可繼承衣缽了。
生活,是夠知足的了,趙醫師笑說:「不過,我和內人還常常不自覺地表現出『亂世本能』呢!」過去的工作使然,他一逕習慣隨走隨丟,不留長物。到台灣之後,雖然生活要安定舒適、經濟狀況也不錯,但家中用具,卻始終因陋就簡,維持在「使用下限」。直到女兒抗議,夫妻倆定睛一瞧,才相顧失笑,「我們連朋友送的字畫都沒裱上,好像隨時就要打包回家鄉似的。」
病歷與稿紙齊飛
事實上,直到現在,趙醫師的生活仍然簡樸。每天早上五點半起床,他便在診病室兼書房的桌案上埋首讀書二小時。在這裡,醫學共文學一室,病歷與稿紙齊飛;書櫃裡大多數的書,皆為思想文化論述,翻開盡是密密麻麻的批註札記。浩劫後餘生,紀剛終日讀書思索,他表示,抗戰勝利是中國傳統文化威力最大的一次表現。而「政治」似江河,「文化」似海,他認為今天的中國,若不再度興起民族文化的力量,不但不能「統一」,抑且不能自保。
研究出一套有系統的「群的文化觀」,並能有所影響披及,是這位六旬長者的自我期許。
晨讀之後,趙醫師散步到附近延平郡王祠運動一小時,而回到診所為他那些吱吱哇哇的孩子看病,仍是他的主要生活。這時候,這位「小鎮醫生」又形容自己是「出賣耳朵的人」。不信你聽——
「趙醫師啊,是這樣的,前天他阿姨來,他阿姨來台南是因為要參加一位同學的婚禮,他們從小就同學,結婚時不來吃喜酒不好意思嘛。她阿姨就是喜歡小孩,不讓她抱偏要抱,還非要和他親親……,她不想想自己感冒,也不想想小孩沒有抵抗力,說她還不願意呢……」
無怨無尤的諄諄長者
用耳朵去聽孩子的哭聲和媽媽的訴苦,以歡顏去迎接孩子的恐懼和母親的愁容;這就是台南人眼裡的趙醫師了。對趙醫師而言,他的耐心聽講,除了從中找到小兒疾病的訊息,還可以發現今天的種種社會問題,婚姻關係,甚至國家民族的大問題以供思考哩!
七月初,「小鎮醫生」將上台北參加文訊月刊所舉辦的「抗戰文學研討會」,針對美籍學者葛浩文的論文「抗戰時期東北地區文學活動」作講評人。研討會中另一篇論文「從浪漫到寫實——論『未央歌』與『滾滾遼河』的創作模式」更是他期待一聽的。此外,滾滾遼河二種日譯本之一的作者山口和子教授,也以特別觀察員的身份受邀列席。
既有如此盛會,趙醫師索性再邀集當年同志,大家好聚一回。個人的往事、民族的恩怨,都已成為歷史。現在的紀剛只想做個好主人,歡歡喜喜地喝它幾杯。
時光不能倒流,但生命潺潺流轉,透過省視觀照,人終能在天地間找到定位;時間也不能沖淡什麼,卻能夠把意氣風發、鐵血生涯裡走來的年輕人,化鑄成鶴髮慈顏、溫厚和煦的諄諄長者。
「無怨無尤,而能有所堅持」,這樣的註腳,正是參與抗戰五十年後,今天的紀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