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魯——這個距離赤道只有四十一公里,僅有八千多人——比台北縣最大的秀朗國小學生數還少,就是以磷礦發跡。全島面積不過廿一平方公里,卻因磷礦而成為南太平洋最富有的國家,目前諾魯平均每人每年的國民所得已達二萬美元,比我國還高。
磷礦,其實就是海鳥的糞便。古早以前,太平洋上的海鳥飛經諾魯總會停棲休息,它們留下的排泄物經過千百萬年之後,形成一片十分肥沃的礦產,遍佈全島。
遠在廿世紀初葉,德國人就發現島上的磷礦。這個發現,改變了諾魯整個的命運,也揭開了中國人在這片土地上落足的開端。
由於諾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前為德國佔領,因此戰後國際聯盟將其委託英、澳、紐三國統治。一九二○年,中國磷礦委員會代表三國,接管了島上的磷礦,因為急缺人工,「勤勞、溫馴而又節儉的中國勞工,從中國大陸像『豬仔』一樣地整船整船送過來」,一位在諾魯廿七年的中國人說,當時來的中國人還留著辮子。
隨著採礦工作的拓展,中國人在諾魯最多時曾有兩千人,然而當磷礦愈開愈少,中國,工人也漸漸離去,現在只剩下二、三百人。
諾魯的磷礦是露天開採,但是要在一片土地中分辨出什麼是珊瑚礁、什麼是磷礦,可真要有點功力。目前擔任工頭的許善成說,由於機械的使用,工人挖礦已不像以前那般辛苦,但是卅幾年來待遇沒有改變,每人每天大約只有六塊澳幣(相當新台幣一百卅二元)。
中國工人主要來自香港和大陸。當初是什麼因素使他們來到這島上?「經歷過文革的浩劫,什麼苦不能吃?」一位中國人說。透過磷礦公司在香港招募工人的分類小廣告而來的黎有發則表示,還不是想在這塊土地上打天下,話裡隱藏著深深的無奈。
諾魯國家富有,水、電等公共設施全由政府免費提供,社會福利也發達;但他們不允許外國人設籍,必須有工作才能留在當地。磷礦工人的待遇雖少,作為一份兼職還勉強可以,更重要的是可以藉此在當地開店經商,許多中國人就一面做工,一面做生意。
在磷礦工人的宿舍區裡有個中國城,四合院的建築,一眼望去就似回到鄉下的中國村落。「城」中商品多半來自香港,各式各樣的日常生活雜貨及食品,如照相機、隨身聽、牛奶、可樂、酸梅,應有盡有,甚至鈕釦都有。
中國人在「城」中建立了有規模的商店,餐廳也一家家地開,在這小小的幾十平方公里,中國人建立起自己的世界。由於廣東人最多,因此廣東人的生活習慣——飲茶也在這裡蔚然成風,中國城裡的「茶擋」不僅吸引中國人,諾魯人也光臨。
不管是諾魯人或中國人,「茶擋」都是最溫暖的家,可以在上工之前來頓飽餐,又可以在下工之後擺龍門陣,杯盤交錯之間,入眼是中國菜及廣式點心,讓在異鄉的中國磷礦工人聊慰鄉愁。
更有中國味的是,茶擋收入固定撥一部分作為基金,每當年節,就是大夥張燈結綵、舞龍、舞獅的財源;而同鄉們有急難,也不忘送上鄉親的關懷。
普天下的中國人都重視子女教育,在諾魯的也不例外,當地華人子弟大多就讀淤Location Primary School中文班,總共有二十九人,分為四個年級。
在香港出生,畢業於台灣大學外文系的黃麗卿是校內唯一的中國教師。她說,由於孩子的年齡不一、程度不齊,授課可真是事倍功半,「能給他們的有限」。而更頭痛的是,此地華人流動性很高。「孩子跟著家長走,有了基礎就離開,剛到的又要從頭教」,她說。
諾魯的磷礦經過一百年的開發,根據調查,若以目前的速度開採,只餘十年壽命。當地政府已開始把資金轉投資到澳、紐、夏威夷等地的房地產,但是當磷礦所剩無幾,又在不准外人設籍的情況下,華人在諾魯的人數勢必日減,未來也終必隨礦藏消失,寫下華人勞工諾魯奮鬥史的休止符。

磷礦經開採後,所留存的珊瑚礁,星羅棋佈,宛若迷陣。(張良綱)

有中國人之處就有「中國城」,即使它只是間小雜貨店。(張良綱)

華工能吃苦耐勞,經驗也豐富,可是所得與付出不成正比。(張良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