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八年生活在越南南方的華僑遭受越共全面排除的噩運──為了把一百多萬華僑掌握的經濟資產連根拔起,越共強奪華商企業、封閉工廠、徵收黃金買路錢,華人只得扶老攜幼奔向怒海。
轟動全球的難民潮逐漸成為西方傳媒焦點,二千五百噸級的「海鴻號」貨輪,將為數三千的「船民」運至馬來西亞沿海。因為是破紀錄的最大逃亡人數,致令東南亞諸國拒絕給予靠岸。聯合國難民委員會經歷月餘奔走呼喊,終於打動了歐洲德、法、荷、比、瑞士等國。
從來不收中南半島難民的德國,國會通過議案人道收容「海鴻號」一千名越南難民,用軍事行動派直升機到貨輪船上登記。
當時我逃亡已成功,安抵印尼後,把預先約定的密語打電報到越南西貢向雙親報平安。六十二歲的家父當機立斷,散盡家產率領我二弟及三弟兩家以及親族友好鄰里傾巢而出:拋鄉棄家奔向怒海,所乘的便是上述的海鴻號。他果敢地率先報名,數日後被安排上岸,乘巴士到吉隆坡軍用機場,搭乘西德軍機到達北德城市漢諾威。這是首批被接收的「船上難民」,消息不逕而走,聖誕節前天寒地凍冰雪滿處,軍事基地外卻擠滿德國人民、政要及傳媒。當年東、西德尚未統一,西德人極為反共,家父帶領了六、七怞勴丳痚k亡,最年幼者是尚未滿週歲的孫女,遂成為德國競相採訪的新聞人物,把家父看成反共英雄。
這張相片就是該批越南難民步出機艙時披著毛被禦寒的情景。家父黃清平身材魁武彷彿軍人(戴帽者),前邊兩小童為我大侄明正,現任兩家酒樓經理,二侄明順,就讀波昂大學法律系,明年即將畢業成為德國律師。右後排面露微笑者為二弟媳秋麗,手上抱的是未滿週歲姪女美意,今年考入大學醫科。右方大樹前低頭者(二弟媳左旁)為先慈,她不幸於十年前肝癌辭世,安葬於小鎮墓園。
一九八○年的國際人權日,旅德「越南人避難會」將此巾貞照片製成明信片在德國各地發行,標題為:「在西德開始新生活」。二弟玉湖寄來澳洲,讓我們看看他們當年的狼狽相。
今天他們都已重建家園,父親的辛酸血淚也都成為歷史,將近八抪釭漱鷟佹鬗w安享晚年,重睹老照片仍然不勝欷歔,生活在太平盛世的讀者是比我們這些賭命追求自由的難民幸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