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一場出煞秀?
新福軒團主林讚成另一位女弟子、留法碩士王麗嘉也表示贊同:「我們傀儡的精神重在出煞;尤其是到外地演出,應該兼容出煞部分,才能完整呈現我們的文化習俗。」
因此在荷蘭阿姆斯特丹的劇場內,新福軒除了尊重當地觀眾,不以雞、鴨之血敕符,礙於是室內劇場不好燃放鞭炮之外,其餘的燒金、點香和撒鹽米步驟;都將呈現在外國觀眾眼前。
傀儡出煞公開演出並非前所未見。兩年前宜蘭戲劇館落成時,便延請新福軒「貨真價實」地為新館出煞。所有的媒體記者也在配帶平安符後,見識了一場平日「生人迴避」、披有神秘色彩的宗教儀式。事後媒體的報導,說明了神秘儀式的吸引力。在叫好之下,戲劇館規劃人員於次年,便再度以祈求活動順利為由,由福龍軒另作了一次跳鍾馗儀式。
是藝術,更是文化
追本溯源,劇場原本就起於宗教祭祀,而戲曲也無法和宗教活動分開;創作漸漸走入文人案頭,獨立發展出純藝術層次的戲曲表演則是後來的事。傀儡戲是目前少數保有民間宗教儀式的戲劇,它提供了不少舞台劇創作者回溯劇場表演、觀摩演師和觀眾互動的機會。然而,將有神秘禁忌的儀式搬上舞台,會不會侵害它原有的意義呢?
研究宗教文化的政大中文系教授李豐楙以為並無不妥。雖然傀儡的儀式和戲劇密不可分,然而一旦抽離文化母體進入舞台,就是「表演」而非儀式,其神聖性和世俗性是可以分開的。
中央研究院台灣史田野研究室助理研究員宋錦秀也不反對傀儡出煞化為表演,但她強調,「一旦搬上舞台,不論演出多麼逼真,都不是祭儀了。」對當地信眾而言,出煞之時,演師已不只是藝人,而是有法力的儀式執行者,兩者意涵截然不同。
這困惑也發生在近年來屢屢搬上舞台的山胞儀式性歌舞表演。在沒有山野、社群參與下,山胞面對舞台下的觀眾唱出神聖的戰歌或祈禱小米豐收歌,如此抽離原有文化生態,究竟可否忠實呈現山地文化?對上台的山地同胞而言,將攸關一年收成或禱告祖靈的祭歌當成表演,心中又如何拿捏?
人類學者胡台麗便支持由另一批專業舞者,經學習,再上舞台表演;而把真正的豐年祭留在部落。同樣的,宋錦秀也建議:出煞部分若是用在台灣真正出煞儀式的錄影帶播放替代,應可更深刻傳達台灣本土傀儡戲內涵,也不會誤導觀眾。
對觀眾而言,出現在舞台上的不論出煞、正戲,都是一場表演罷了。演師呢?他們又如何拿捏其中分寸?
打破禁忌?
在宜蘭戲劇館開館時,由於「師出有名」,所以演師林讚成是真真實實做了一場開館的出煞儀式。至於荷蘭之行,因為純屬表演,在儀式過程中,他將不請神,不燒符咒,所以即使撒鹽米,也是不具殺傷力的。「沒事情要辦,是不可隨便請動神兵仙將」,老藝師表示。
不過廿六歲的福龍軒第五代接班人許文漢,不僅贊同這樣見機行事的表演方式,他更急切地表示:「一定要多公開演出,打破傀儡的禁忌性,除去人們對它懼怕的心理,觀眾才不會越來越少……。」
出煞上舞台,的確可以更完整地展現本地傀儡的文化意涵。至於使傀儡戲更趨豐富活潑,以開發更多觀眾,則不僅是表不表演出煞的問題了。
〔圖片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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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藝場合演出傀儡戲,幾乎都只呈現戲曲部分。圖為今年四月宜蘭新福軒在百貨公司前演出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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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月上旬,新福軒應邀在荷蘭國際偶戲節演出。團主林讚成第一次將傀儡出煞儀式搬上國際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