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在希臘神話時代,偉大發明工匠狄德勒斯,將羽毛和油蠟製成翅膀黏在自己和兒子伊卡魯斯的手臂上,像鳥一樣飛離被幽禁的古塔,便預示了人類對於飛行的無限想望。
從十五世紀義大利藝術家達文西首先領悟機械飛行原理,到二十世紀各種動力飛行器的推陳出新,人類現在只消坐在機艙舒適的沙發中,就能在空中宛如平地般地來去自如。然而在波音七四七裡騰雲駕霧,和夢想中自由自在地御風而行,究竟還隔了一層。
只要你來到屏東縣三地鄉賽嘉村,這個被國內外飛行愛好者視為亞洲數一數二的滑翔翼、飛行傘等無動力飛行運動的勝地,那個蟄伏在每個人潛意識深處——化身為鳥、用身體去感覺風、感覺氣流的古老飛行夢,終將實現……。
風來了。
中午十二點半,插在海拔高約三百七十五公尺賽嘉起飛場前端的風標,被筆直的西風打得翻湧如浪。十幾位「懶」在「蜷縮」的傘具旁或打盹、或聊天的飛行員,接收到了這個訊息,立刻精神抖擻起來。如傳電般,不一會兒,場內就開滿了形形色色、五彩繽紛的飛行傘,準備上陣。
只見他們套上連身飛行裝,戴起頭盔和反光黑色風鏡,將升降儀縛在右大腿,把無線電對講機配在胸前,背帶一穿,飛行員的架勢立即呼之欲出。
打頭陣的飛行者將飛行傘在預備區攤開,理了理傘繩確定沒有互相糾纏,便將數組主提帶固定於胸前扣環,雙手拉住第一主提帶和煞車環,與地面成六十度角開始起跑。
屏息以待的圍觀者,情緒在傘離地的瞬間開始沸騰,可惜傘偏了一邊,人也收住腳步,大家不由得深深一嘆,和傘同時洩了氣。「風不對」、「跑太慢」、「力量不夠」等,每個人對於失敗的原因都能插上一句,似乎個個都是專家。
隊友們上前一邊為他重新整傘,一邊又再度耳提面命一番,結果第二次傘體便毫無失誤、穩穩地停在頭頂正上方。跑個幾步,就連人帶傘輕飄飄地浮上天空,看起來似乎輕而易舉。接連幾頂傘也都順利出場,轉瞬間就將輪到我們了。

(上)飛行員正等待風起。(林盟山)
賽嘉「處女航」
然而我的心跳,卻隨著起飛時間的逼近而越來越快。
雖然我曾在鳳山受過飛行傘的初步訓練;而預定搭乘的雙人傘,是由獵人隊有七年飛行經驗的教練、外號「羊咩咩」的陳玉榮掌舵;我也事先悄悄地到起飛場盡頭那座以鐵皮搭蓋的小廟,向南無阿彌陀佛、觀世音和大勢至菩薩祈福。但是一看到助跑的斜坡到黃色警戒線只有五公尺,接著就是將近九十度的懸崖,老大一個疑問「我會不會失足摔下去?」就一直在腦中揮之不去,雙腳也開始發軟。
獵人隊創始人簡萬全一面為我們做行前檢查,一面提醒,「到時候你就往前衝,什麼也不要管,就算到了懸崖邊快要掉下去了,也要繼續跑到不能跑為止。」他似乎觀察出我的緊張,因此又頑皮地加了一句,「反正爛命一條,最多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我忍不住想笑,但這才發現臉部的肌肉,竟僵硬到牽不起嘴角的一絲弧度。
關鍵的時刻終於來臨。清場後,我握緊雙手、弓身屈膝擺出起跑姿勢,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一,二,三,跑!」簡萬全的命令猶如開關,將我鼓脹於肌肉中的能量一次釋放。跑沒兩、三步,肩上背帶傳來巨大的向上拉力,我感覺背後的「親密戰友」這時也吃足了風,從破布一條,倏而變成飽滿且強有力的翼形「翅膀」了。
「衝啊!」我再也無法思考,腦海中只有這個單純的念頭。驀地,身體變得好輕,狂野的風破面而來,颲颲聲取代觀眾的驚嘆。「做得好!現在調整座椅讓自己坐下來。」羊咩咩的指示從身後傳來,我這才意識到,原來,我們已經奔入天空的懷抱!

(下)吃了風,傘身從軟綿綿的一堆布,剎那間蛻變為強有力的「翅膀」。(林盟山)
飛起來了!
奇妙的是,那些原本只能在起飛台定點眺望的平原景緻,現在卻從腳底一寸一寸地湧現;而我們在眾人眼中,竟也成為這好山好水的一景。右手邊的淺綠色方塊,鑲嵌著深綠色的芒果樹帶及水光粼粼的隘寮溪,是我們預定的目的地降落場;而左手邊炊煙陣陣、萬綠叢中一點「白」的,則是賽嘉村。
再將視野拉遠到地平線附近搜尋,高樹、旗山、屏東盡收眼中;甚至聽老手說,天氣好的時候,還可以看到小琉球,甚至高雄壽山動物園的猴子呢(當然是要使用超高倍數望遠鏡)。可惜,現在它們正隱身於重重雲霧中。
正當我取出相機,貪婪地想將這難得的美景一一攝入鏡頭,卻同時感覺到傘身突然陣陣顫抖起來。縛在羊咩咩右大腿上的升降儀,發出越來越急促的嗶嗶聲,我們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制著往上飛,一圈圈接踵而至的盤旋令我開始覺得暈眩。「我們碰到熱氣流了,不過頗微弱」,羊咩咩說,「通常沿著山、或溫差大的時候,會有比較旺盛的氣流。如果碰到它們成串出現,就可以飛得比較高,並可以進行長距離越野。」果然,不一會兒我們就脫離它的勢力範圍。
除了越野,高手還能在空中做花式飛行。羊咩咩看我興致高昂,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便做了幾次「擺盪」,嘗嘗當一個以時速約一百公里下降的自由落體的滋味,而坐在前面的我早已嚇得面色如土、尖叫連連了。
由於這兩天有鋒面過境,過了中午以後,太陽躲進厚厚的雲層中,上升氣流並不旺盛,因此,我們在空中停留約十多分鐘便進行降落。羊咩咩在場外做了幾次八字盤旋,把高度降低到離地約三十至五十公尺,準備進場。
理論上如果控制得宜的話,飛行者會如羽毛落地般安全。然而由於雙人傘的重心不好拿捏,再加上我們落地前忘了約定要分頭往兩邊跑,因此還是發生了小小的失事——兩個人在長長的茅草叢中跌成一堆,為我在賽嘉的「處女航」,畫下一個戲劇性的句點。

就讓我們暫時脫離地心引力的束縛,投入嚮往已久的天空吧。(林盟山)
飛行者的樂園
對於飛行活動,賽嘉有優越的氣候和地理環境。
由西往東眺望,中央山脈尾端、南北縱向的翠綠山巒,從高雄六龜到屏東枋寮綿延不絕,賽嘉起飛場就是其中的一個隘口。對氣象學涉獵頗多、本身從事飛行器材出口的高雄縣雄鷹隊隊長羅崇浩分析,賽嘉最適宜從事飛行活動的季節,大約是從十月起到次年的四、五月,十天裡有八天左右適宜飛行。因為此時天氣受大陸冷高壓的影響,晝夜溫差大、對流強,就有旺盛的上升氣流;而空氣濕度小,不必擔心熱氣流在高空遇冷會凝結成雲下雨。
此外,賽嘉大約方圓十公里內少有稻田等濕地,只要有熱能(太陽照射),熱氣流就容易成串出現,十分有利於長距離飛行。
它的降落場約莫有四個足球場的規模,加上鄰近的腹地是開闊的平原,除了農家栽種的檳榔和芒果樹以外,並沒有特別高凸的障礙物,電線也少,因此安全性很高。誠如雄鷹隊總教練羅湘銘形容,「不管掉在哪裡,都很容易找得到。」
台灣飛行傘運動第一高手翁光智說,因為附近山脈的走勢單純,而且每隔兩、三公里就有一個隘口,沒有複雜的地形變化,就不容易迷路,突發狀況也少。
連接降落場和起飛場的是一條寬約容兩車側身而過的曲折山路,路面已經鋪上柏油,車程大約二十分鐘,往返十分便利。然而在民國六十九、七十年以前,這裡還仍是一大片未經開發的原始林地。

(左)對飛行傘操控自如的高手,可以做出倒掛等花式動作,但很多老手都不鼓勵這種危險動作。(謝思蕾攝)(謝思蕾攝)
非法入山
翁光智的檔案中,還保存著幾張當時賽嘉原始風貌的相片,雖然已經是十數年前的事,但他仍記憶猶新。
當時滑翔翼才剛剛被引進國內不久,以北部的翡翠灣為主要活動場地,由於裝備昂貴,為屬於少數人的貴族運動。後來救國團在澄清湖舉辦了一個營隊,人在南部的翁光智於偶然的機會,看到張貼的公車廣告,立刻被國外五顏六色的滑翔翼在一望無際的藍天中飛行的畫面所吸引,於是就報名參加,想一圓從小想飛的願望,結果卻大失所望。
原來,連教練都沒有飛過,而所使用的滑翔翼也相當落伍,完全不像廣告上的光鮮亮麗。在對滑翔翼的性能及飛行原理極度缺乏認識,人又在平地的情況下,自然怎麼跑,翼身就像破布一樣,軟趴趴地飛不起來。甚至教練一試就摔斷了手。
後來他們爬上鳳山陸軍軍官學校後面的小山坡練習,成功飛行幾次後,就興起向更高高度挑戰的念頭。恰巧有一位學員潘豐義住在賽嘉附近的泰山村,於是靈機一動,提議大家不妨到那裡試一試。於是與同好余繼高等一行人組隊,背著隊員自己設計製做的滑翔翼裝備,前去探勘。被樹林覆蓋的小路過於狹窄,他們只好徒步登頂,一看之下,覺得十分滿意,也不管地權屬誰,就動手砍樹,整理出起、降場地的雛形。
忙了一陣子,等到準備正式起飛,天色已經暗得看不清楚,但是飛行的誘惑實在令人難以抗拒。
「那時降落場是一片甘蔗園,我只看了看大概的位置就起飛了,沒想到在接近地面時,才發現園中種了一排竹子,結果就掛在上頭。後來大家會合時,獨不見余繼高。由於視線實在太差,也沒有配戴無線電,我們決定報警搜救。不料一到警察局就看到他,原來他也以為我們遇難了,來請求支援。因為當時賽嘉屬於甲種山地管制區,還遭到非法入山的處罰,也被氣憤不平的地主罰了新台幣五萬元。
從此,他們不論刮風下雨,都一定去賽嘉報到。為了飛行,也為了不讓定時熱情守候在當地的原住民小朋友失望。就算天氣惡劣到實在無法飛行,他們在那裡待一整天無所是事,卻也是興高采烈、心甘情願。翁光智於民國七十年成立火鳥隊,免費招收三十個學生,同好的口耳相傳之下,賽嘉成為滑翔翼的樂園。
民國七十年初,翁光智在賽嘉舉行盛大的滑翔翼婚禮,首創國內的先例,媒體的報導熱潮延燒了一個多月,賽嘉因此聲名大噪。當時擔任省主席的總統李登輝巡視地方建設時,也特地到這裡參觀,並分兩期撥款給縣政府加以規劃維護,也為日後飛行傘運動的發展,預備一個溫床。
不過由於缺乏先例,人為的疏失俯拾即是。原本賽嘉起飛場是一片長達二十公尺、約二、三十度的斜坡,卻因施工不當,被「削」成現在的險坡;而「春風吹又生」的草叢也乏人定期整理。前不久修竣的道路,則將降落場攔腰截成兩半;路旁的活動中心「賽嘉樂園」,原先由屏東縣政府委託中華民國飛行運動協會屏東分會負責,後來被收回交由教育局代管,因此也無法適時提供飛行者迫切需要的餐飲和住宿服務。

(右)連綿不絕的山勢,是賽嘉發展飛行運動的優勢之一。(林盟山)
「人」力飛行傘
在賽嘉的天空,除了滑翔翼,更常見到的是我們所嘗試的飛行傘。而飛行傘在台灣的初期歷史,也一如滑翔翼,是一段少數人的熱血冒險故事。
台灣第一個學會飛行傘的人是簡萬全。他原來是傘兵,也是火鳥隊的第一期隊員,開始接觸飛行時還只有十七歲。
簡萬全說,在民國七十五年,同為滑翔翼的先驅者陳進川,從貿易商手中得到一頂當時已在阿爾卑斯山區十分風行、由高空傘改裝的飛行傘,卻不知道如何操作,於是找他照著國外雜誌實驗飛行,但總抓不到訣竅。
「我記得第一次到賽嘉飛,那時根本不知道要助跑,只站在起飛台讓風把傘拉撐,但就是提不起勇氣往下跳。後來試過用卡車拖、用人拉,結果人是飛起來了,可是因為拉的人衝力太猛,我一回頭,就看見他們一個個滾下懸崖。」
直到一年後,有一位來台灣度假的奧國人佩比,帶著自備的傘到賽嘉去飛,看到簡萬全的窘態,才花一個多小時教他正確的飛法,飛行傘的技術才算正式於民國七十六年傳入國內。
飛行傘的裝備,比起滑翔翼要輕巧簡便,且更加容易學習。一般初學者從完全不會到可以放飛,多半只要三天的訓練,而滑翔翼可能需要十二天的時間。因此飛行傘逐漸取代滑翔翼,在台灣的天空開始流行。各個飛行團隊如雨後春筍般出現。滑翔翼國手張宗輝估計,民國八十、八十一年是全盛時期,大約有一千個人受過飛行傘的訓練。
然而,易學雖是飛行傘盛行的主因,卻同時也是這個運動發展的致命傷。許多人掉以輕心,在沒有受過完整訓練之前,便貿然嘗試,自然容易發生意外;通常出了事以後,就不會再飛。甚至還有所謂的「三分鐘教練」,光靠無線電對講機的導引,就出租飛行配備,把人送上天空。在我們飛行當日,就碰到一位。聽說,這位烏龍教練已經摔了別人兩根脊椎骨、兩截手臂和四隻大腿。
此外,由於滑翔翼和飛行傘彼此山頭主義的作祟,飛行傘並沒有從滑翔翼走過的慘痛教訓吸取太多經驗。翁光智說,一般而言,賽嘉在夏天的午後,因為對流旺盛,會有很好的上升氣流;但比較有經驗的滑翔翼飛行手就知道,這是雷陣雨來臨的前兆,絕對不宜飛行。然而有一次還是有二十多頂飛行傘出發,結果半個小時以後,強勁的南風把他們吹得散了一地。隔了一個禮拜,慘劇再度重演,聽羅崇浩說,甚至還有一位野雁隊隊員,因迫降在水中而溺斃。
在翁光智蒐集的失事報告中,歷來飛行傘的失事比率,是滑翔翼的五至六倍,平均每年發生十件以上,可能太多這類前車之鑑,飛行運動始終沒有能夠廣為流行。

飛行,在天空放縱人類的心;在地上則縮短彼此的距離。(林盟山)
要飛先「鬥牛」
近年來傘具的不斷改良、推陳出新,各隊也紛紛聘請歐美、日本的教練來國內做技術的指導和交流,加上現在有無線電通訊設備,飛行傘運動的危險性已降低許多,並且逐漸朝著建立各自的教學系統邁進。
這次我們在赴賽嘉放飛前,就參加了訓練課程。一開始先教飛行傘的構造、飛行原理和起傘程序等科目,之後就進入俗稱「鬥牛」的平地操傘訓練——要讓傘身無論何種狀況,都能在頭頂正上方維持吃風的飽滿翼形,才算合格。而這個程序之所以被稱為鬥牛,就是因為在沒有高度落差的情況下,飛行者必須完全靠奔跑緊緊跟住傘的速度。我們在高雄縣大寮鄉忠義國小訓練時,正值下午三點炎炎午后,跑個兩、三趟,就氣喘吁吁、汗如雨下了。
接連兩天,我們都在陸軍官校的後山練習起飛和降落。平時看起來不起眼、高度約海拔五十公尺的小山坡,等真正要背著傘往下衝,心情卻有如臨淵履薄般戰戰兢兢。
第一次成功起飛總是來得出乎人意料之外。當時已是黃昏時分,只記得自己朝著夕陽奔去,等意識回復後,才發現我在飛,瞬即就聽到羅湘銘指示降落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在天空停留的時間大概還不到十秒鐘。
我向「助教」張百願討教,才知道幾乎每個初學者對於第一次,都感覺有點不太真實,或許是因為時間太短,也或許是還來不及有心理準備吧。
由於人們生來就沒有翅膀,因此除了嫻熟理論外,在空中的實戰經驗也相當重要,甚至必須從無數失敗中學習。

滑翔翼首開賽嘉飛行運動的風氣。(林盟山)
智力與體力的挑戰
接觸飛行傘兩個月的獵人隊學員何俊輝在賽嘉練習盤旋時,就因為轉彎太慢而被氣流拋出去撞山。同樣另外同一期學員曾群偉,也因為起飛程序操作不當,才聽到觀眾「譁」的同聲驚呼,人就已經滑下懸崖約十層樓的高度。幸好有傘的浮力輔助,因此傷得並不嚴重。
然而,一旦達到無須掛心於技術的境界,就可真正享受到飛行的迷人之處。
來自美國、在很年輕時就學會開飛機的攝影師謝思蕾,前一陣子因採訪賽嘉飛行活動而有搭乘雙人傘的經驗;她認為,飛行傘傘身柔軟,是一種更接近自然的飛行方式,因此飛行員必須謙虛地向自然學習,才能真正自由飛翔。像飛行員在天空只要看到盤旋的老鷹,一定奮力追逐,因為「有老鷹的地方必然有氣流。」這種以鷹為師的精神,提供另一種思考人與自然關係的絕佳途徑。
飛行傘國手劉邦墩不飛時,檳榔不離口,看似南部典型的粗豪漢子;但只要在天上,「就像一隻鷹,居高臨下、無拘無束,不斷尋找一個又一個氣流,翱翔天際。」
羅崇浩說,飛行是一種結合智慧和體力的運動,考驗選手對於各種天候狀況的掌握能力。高手過招時,只要觀察對手在天空的一舉一動,馬上可以明白他對環境中判斷是否正確,再決定是否要跟進。而飛行的另一番樂趣,也在這既合作、又競爭的微妙關係中體現。
出生七個月就感染小兒麻痺的他,無法用雙腳在地上瀟灑前行,而靠著過人的毅力和改良的滑翔翼,天空為他實現來去自如的夢想。
飛行者完成飛行落地之後,常常可以聽到以下類似的對話七嘴八舌地進行著:
「哎!我剛剛都飛不起來,實在很賭爛(不甘心)。」
「那是你對氣流的感覺還不夠靈敏啦!我和你差不多時間飛出去,就盤得比你高很多,可能是今天最高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另一個人打斷)。
「錯了,我才是最高的,因為我在你上面,你才沒看到!」

如果控制得當,飛行員會像鳥羽般落地,輕巧優美。(林盟山)
平等的天空
說話的人,可能是卡拉OK店的老闆,或介紹外勞的人力仲介:是職業軍人,或大專的老師、學生等。飛行就像一盞聚光燈,奇妙地將這些在日常生活中沒有交集的人們,聚集在一起。甚至,今年八月在賽嘉練習動力飛行傘跌斷腿、現在還在休養的劉邦墩,也拄著柺杖每星期準時出現在賽嘉,和大家談天說地。
同樣因比賽而負傷在身的翁光智,曾對這種不可言喻的拉力,做了一個極為貼切的描述。「即使不飛,但只要一談起和飛行有關的事,我會感覺到空氣中好像有什麼在放電,全身的細胞彷彿都在飛……。」
飛行者在天空是處於一種極端個人的狀態,但是回到地上後,他們每個人都彷彿完成了一件只有身歷其境的人才能體會的壯舉,並從分享交流彼此的經驗中,獲得極大的滿足。天上地下走一回,人為的階級便暫時消弭於無形。
那麼,也難怪創採訪當日最遠飛行記錄的張昆義,要逢人就說,「我今天飛到南華橋耶!」雖然下午三點以後,大霧瀰漫,能見度約只有十公尺,而風標也不斷在不利起飛的西南及南風間輾轉徘徊,他仍重新整裝,決定起飛,向更高難度的天候環境挑戰。
望著他的背影,可不又是一隻老鷹,迎向風,蓄勢待發……。
〔圖片說明〕
P.74
一頂飛行傘,載你上天空如鷹般恣意翱翔。(謝思蕾攝)
P.76
(上)飛行員正等待風起。
P.76
(下)吃了風,傘身從軟綿綿的一堆布,剎那間蛻變為強有力的「翅膀」。
P.77
就讓我們暫時脫離地心引力的束縛,投入嚮往已久的天空吧。
P.78
(左)對飛行傘操控自如的高手,可以做出倒掛等花式動作,但很多老手都不鼓勵這種危險動作。(謝思蕾攝)
P.78
(右)連綿不絕的山勢,是賽嘉發展飛行運動的優勢之一。
P.80
飛行,在天空放縱人類的心;在地上則縮短彼此的距離。
P.81
滑翔翼首開賽嘉飛行運動的風氣。
P.82
如果控制得當,飛行員會像鳥羽般落地,輕巧優美。
P.83
飛行員背上暫時「蜷縮」的飛行傘,等待下一次「展翼」。

飛行員背上暫時「蜷縮」的飛行傘,等待下一次「展翼」。(林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