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炎陽下,涔涔汗水如雨之下;寒風中,黝黑的皮膚不畏凍裂。一身堅硬結實的肌膚,是陸戰健兒們光榮的標誌!卅四年來,自由中國海軍陸戰隊的兩棲偵搜部隊,一直是強大國軍中最具代表性的部隊之一。嚴格的密集訓練、「魔鬼週」超人式的考驗,使許多甲等體位的年輕男性,個個成為豪放、忠貞、榮譽心強、意志力高、不怕死、不怕苦、兩棲戰鬥技能精湛、衛國愛民的大地勇士。

圖為蛙人操的一節動作——跪臥挺腹,挺起的腹部必須禁得起體重八十五公斤的助教往上一站,才算合格。(楊永山)
不畏酷暑或寒冬,終日接受嚴格鍛鍊
他們終年累月,打著赤膊,在炎炎夏日攝氏三十度以上的高溫下,在滾燙的沙灘上一坐半天,不吃也不喝,更不會去泡水;也常在寒冷的冬風中,在冰冷刺骨的海水裡游泳、潛水。
他們給人最深刻的印象,是那一身黑得發亮的皮膚,一身結壯的肌肉,與開朗、忠誠的神情。
他們常在國家節日慶典上,表演令人嘆服的蛙人操。每每觀眾屏息觀看他們敏捷、準確、劃一的動作時,亦會瞥見殘印在地板上的汗跡。而他們流露出的神情,則是堅強、剛毅的,彷彿天大的難事,也難不倒他們。因此令人不由得好奇:這一支鋼鐵般的隊伍,平時所受的,究竟是怎樣嚴格的訓練?
然而,可不要因為他們體魄精壯,就以為他們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事實上頭腦也絕不可能簡單,因為他們所擔負的任務,需要正確、迅速的判斷力,高度的機智與視死如歸的精神。

圖為仰臥挺身,剛開始練習這節動作,必須要忍住拉筋的痛苦。(楊永山)
外人津津樂道的種種傳說
關於蛙人的任務,國內有種種神乎其神的傳說。其一是他們曾潛水深入大陸沿海城鎮,還到當地電影院看了場電影,而後把戲票帶回來作為成功潛入的證明。
其二是他們在潛入敵區之後,到了一家小麵館,欲叫一碗「陽春麵」吃。麵館主人一聽「陽春麵」三字,忙替他們掩護,悄聲叫他們快走。因為大陸上認為「陽春麵」是資本社會的名詞,早就改稱「人民麵」了。
但在這些傳聞的背後,也顯示出國軍在保國衛民的前提下,擔負起種種危險的任務,並勢必會有許多犧牲成仁、令人為之扼腕痛惜的事蹟。
傳說在他們的集訓基地裡,立有一尊銅像,大家稱之為「老大哥」。原來有一位同志,在潛入敵區後不幸給敵人發現,屢遭酷刑逼供,但他毫無所懼,也絕不屈服。最後敵人在他的身上挖了好幾個洞,灌入有毒的水銀,再綑綁住他的手腳,將他丟進海中。他在百般痛苦中,掙扎著游回國土,卻在快近岸時,中毒而死,後來為漁民發現了屍體,交由部隊處理。大家在悲痛、哀傷之餘,也欽敬不已,因此為他立像紀念。原來綑綁住手腳在水中求生,也是他們平時所受的專業訓練之一。
然而上述這些故事,仍僅是傳說而已。外人永遠也無法向他們打探,無法從他們口中證實這種種傳聞。對於所擔負的使命,他們一向做到絕對的忠貞與絕對的保密。
他們的年齡平均不超過二十五歲,約莫四十來歲的資深常備士官長則不到十個。「兵不在多,而在精」,他們為數不多,大約只有數百人,但個個都是精兵。

蛙人部隊常常會遇到短兵相接的情況,所以「雙人搏擊」也是蛙人的必修訓練。(楊永山)
打第一戰,立第一功
他們所屬部隊的正式名稱是:海軍陸戰隊兩棲偵搜部隊,也就是俗稱的「蛙人」。一句豪語:「高山為我低頭,海水為我讓路。」,最足以表現他們不畏懼、能吃苦、視死如歸的精神。
在戰時,他們擔任的是打先鋒的任務。一旦有戰爭發生,在海、陸、空三軍欲攻入敵方前線時,他們要先行潛入敵區,負責搜索岸上的障礙物、可疑物品,並將之炸毀或破壞;同時也要描述岸邊敵軍的重要碉堡、機場、沙壩等戰爭工事,作為戰爭時的敵情參考。
由於蛙人部隊負有這種特殊任務,他們本身的戰鬥技能就必須能夠上山、下海,同時要機智、勇猛與剛毅果斷。因此,他們的訓練課程多、難、而且嚴格。
不管是職業軍人,或是服役軍人,要正式成為蛙人部隊的一員,必須接受多項艱難訓練及種種考驗。然而也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接受蛙人部隊的各項訓練。要成為蛙人部隊的一員,必須是甲種體位的役男,經過抽籤,才得加入海軍陸戰隊。再從海軍陸戰隊的一個月新兵入伍訓練期間,挑選體格最好、耐力特佳的新兵,加入這個在所有兵種中最耗體力的兩棲偵搜部隊。甲種體格,就是全身上下沒有一絲毛病,要沒有近視,身高與體重的比例合乎標準值。
役男在入伍前,對於是否會進入蛙人部隊,往往是拿不定主意,心中一則以喜,一則以懼。喜的是:證明自己體格健壯,是國家的好男兒,而在接受嚴格鍛鍊之後,必會更加勇猛、精壯,進一步證明自己是個鐵錚錚的漢子。懼的是:害怕自己通過不了種種嚴格的考驗,被刷下來十分丟臉。但總而言之,他們在選中之後總是盡心盡力去學習的。
另外,軍校畢業生也可自願加入蛙人部隊,接受蛙訓,擔任一、二年的蛙人之後,成為該部隊的軍官。
每年入伍基礎訓練一個月後,經過挑選的海軍陸戰隊新兵,就前往蛙人集訓基地受訓四個月。在那兒,除了接受一般的政治教學的學科教育外,基本訓練和專業技巧訓練更是重點。

戰事發生前,蛙人必先登敵區偵察,破壞障礙物,圖中是他們「打第一戰,立第一功」的模擬演習。(楊永山)
把體能充分開發出來
基本訓練指蛙人操,包括全跳、半跳、彎腰、轉體、擴胸、掌下壓、振背、旋背、腰部運動、頸部運動、邊彎運動、凳跳運動、背部運動、腿部運動、手足並起、仰臥起坐、坐臥打水、坐立打水、仰臥挺身、跪臥挺腹、俯臥打水、腹部打水、搶背、俯臥挺胸、側臥挺身、仰臥舉腿、前仆滾跳、背部滾跳、腿部滾跳、旋空跳等。
這些蛙人操充分牽動全身各部肌肉與筋骨,藉以訓練蛙人的機敏反應,並強健身體、結實肌肉,是一種充分訓練體能的體操。每種操作看起來不簡單,做起來更吃力。平常人做起來覺得困難,這些甲種體格的蛙人,也是經過不斷苦練,才能達到標準。
而部隊要求的標準,又是極其嚴格,一絲也不得馬虎。譬如說跪臥挺腹,或者是仰臥挺身,即身體仰臥,靠雙手、雙腳各自前伸,背部抵住地面,腹部弓起。這弓起的腹部,還必須禁得住體重八十五公斤的助教站在上面。
前仆滾跳、背部滾跳、腿部滾跳、旋空跳……,都在炎陽天底下進行,天天這樣跳,個個全身都是傷痕累累。游泳也是蛙訓的基本課程。在四個月的集訓期間,每天必須游泳三小時;過去不會游泳的新兵,就要從飄浮、打水、前進、換氣,一步一步學起。

圖為「手足並起」的操作,訓練腹部的收縮力及手、足的靈活。(楊永山)
接受海、陸、空三棲訓練
培養蛙人無論在海中、平地、或高山上、甚至在高空,都能達成任務的戰鬥技能,是蛙訓的專業訓練重點。在海上,除了游泳訓練外,還有潛水——不靠氧氣筒、或者幾人合用一個氧氣筒而仍能悶在水中生存的水肺訓練,以及操作快艇、頂艇、衝艇、鬥艇、水中爆破,與觀察潮汐變化的水汶偵察訓練等。
在平地上,有長途耐力跑步訓練、陸上爆破、陸上搜索、灘案偵察,以及突擊、摸哨、搶灘、模擬敵區村落的巷戰與游擊戰等。
所謂山訓,是針對蛙人在執行任務時遇到特殊困難地形而發的訓練,包括單索、雙索、三索突擊吊橋、駕索、平衡攀登絕壁、索橋等。
在高空,則有跳傘訓練。
按照傳統,四個月的兩棲集訓的最後一週,是「綜合考驗週」,隊上弟兄喜歡稱之為「克難週」或「魔鬼週」。在親身體驗那一週的艱苦考驗之後,他們認為,而且也的確如此:能夠通過這個魔鬼週,那麼在這個世上,大概也沒有甚麼不可為的難事了。

圖為「搶背」,這種跳起來頭在下,卻又能保持身體平衡、快速轉身立定的動作,要花相當功夫才能學成。初學者常摔傷。旨在訓練背後受敵時,能迅速制機反擊,或者在被敵人從高空拋下時,能迅速平衡、立定,避免受傷。(楊永山)
最後、最難的一關——魔鬼週
「魔鬼週」的計算法是從本週日午夜十二時起,到下週六午夜十二時止。周六晚上十一時半,當梯次的準蛙人就集合在一起,由與他們朝夕相處的助教、隊職官在他們身上潑水,象徵魔鬼週開始前的「洗禮」。
午夜十二時起,開始為時二個小時的午夜行軍,中間只能休息五分鐘。
午夜二時起,就開始為時六個小時、三十幾公里不眠不休的跑步,中間不得有一秒鐘的停止。已通過魔鬼週考驗的弟兄們,形容在那六個小時的耐力跑步途中,他們甚麼都不想,就是:前進!前進!前進!跑!跑!跑!耳邊迴響不散的盡是周圍弟兄們的腳步聲,自己的心臟好像要從又乾又渴的喉嚨裡跳出來,鼻腔所呼吸的,是那夜裡的寒氣,摻和著弟兄們身上的汗味兒。眼睛則漠然無視,只知要牽動自己的腳步向前跑。
長途跑步結束,抵達目的地後,開始吃半個小時的早餐。接著是每上六個小時課,休息一個小時,如此這般重覆六天。每天包括吃飯、上廁所、假寐一番的休息時間,總共只有四小時。
隊上弟兄形容他們那時極需要睡眠的程度是:「連站著、跑著時,眼皮也會自動闔上,已非意志所能控制。」
每六個小時要通過的考驗有:在臭水溝中匍匐前進、下茅坑、一萬公尺長距離游泳、四十英尺徒手潛水、捆綁手腳在水中求生與午夜摸屍等。
所謂的「午夜摸屍」,是在午夜一時,全體弟兄在某處火葬場五十公尺以外的地點集合。每隔五分鐘,一個個單獨摸黑走到火葬場的焚化爐邊,伸手進入焚化爐裡,在屍體上摸張撲克牌回去,以表示自己確實去過,而且摸到屍體。因為撲克牌都緊貼在屍體各部位上。
在臭水溝中匍匐前進、下茅坑、午夜摸屍都是蛙訓中所謂「膽識訓練」的要目。這主要是訓練蛙人在執行任務時,能適應可能遭遇到的各種艱險情況。譬如說,蛙人深入敵區,為了不給敵方發現,很可能被迫躲在滿地枯骨或死屍的墳堆中,或者躲在棺木裡,與屍體併躺;甚或被迫爬進糞坑躲藏。「養兵千日,用於一朝」,蛙人部隊平時的種種訓練及演習,為的是一旦戰事發生時,能立即針對任務需要,適應種種非常人所能忍受的情況,然後完成任務。

蛙人部隊以艇為單位,同艇弟兄情同手足,他們與艇如影隨形,每個蛙人都要能頂艇、操舟,大海浪中同舟共濟。(楊永山)
一關關考驗,一層層淘汰
蛙人部隊的訓練課程與考驗是如此艱難、吃力。因此,淘汰率高達五成,甚且更高。每年每一梯次二、三百個新兵加入這個部隊,經過一步步嚴格淘汰,每一階段都會有人退訓,真能通過四個月集訓的,只有六十名左右。
完全合格地通過兩棲訓練與魔鬼週考驗的勇士——他們心中混雜著驕傲、欣慰、以及今後能勇於面對一切艱難險阻的信心。
現年五十歲,在蛙人部隊已經服役二十七年的金森貴,去年曾當選國軍英雄,表揚他去年在梨山師大學生車禍時,當機立斷,立即帶領弟兄潛入山澗急流中,拯救罹難學生。他對於自己選擇在蛙人部隊度過大半生,從不後悔。他拙於言詞,卻讓人從他正直真誠的眼神中,體會到他的愛國心切。他說:「將來無論有怎樣艱苦的戰役,我也不怕。因為我有信心及決心。」
二十七崴的桂志雄,江西人,陸軍官校預備學生班畢業。在蛙人部隊三年來,他深深體會到:「世界上沒有什麼辦不成的事,只要肯發揮毅力與決心。」他相信任何人都能通過蛙訓,只要有堅定的意志力、榮譽心與高度的勇氣。
他形容當年在魔鬼週午夜摸屍的情況:「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走進火葬場的焚化爐邊,又好不容易把手伸進爐子裡,卻是懸空停了半晌;在那個當兒,我怕得頭皮直發麻。在心裡直給自己打氣:『沒鬼,沒鬼,不怕,不怕!』才伸手去找撲克牌。」
「回來之後,我心裡很高興,並且這又讓我深深體會到,人的心理是做一切事的最大助力,也可能是最大阻礙。只要能克服心裡障礙,一切就能迎刃而解了。」「從魔鬼週之後,我變得更加積極與進取。上級交待任務下來,我不會猶疑半天,先考慮能不能完成,而是立即展開行動,趕快努力去完成。」

蛙人部隊以艇為單位,同艇弟兄情同手足,他們與艇如影隨形,每個蛙人都要能頂艇、操舟,大海浪中同舟共濟。(楊永山)
以軍為家,彼此水乳交融
一位長官說:「弟兄們都很可愛。要求他們改正的,都能馬上改。交給他們的任務,也是從不猶疑,都是立即著手去做。」
中國人一向最重視過農曆新年,無論離家多遠,學業、事業有多忙,也要趕回家團圓。然而國軍為了切實執行保土衛民的任務,往往就只有犧牲這些了。蛙人部隊中有一位老士官,在隊上十一年,就從沒有一年回家過年。
陸戰隊專修班畢業的陳春帆,在隊上十年了,已經連續三次自願留營。他是澎湖人,從小在家鄉就看到蛙人部隊的操練與作息,心中好不欽佩。讀初中時,就立了志,長大以後要當一名蛙人,如今心願已償。他說:「我們這堨i不是普通的部隊。總要有人留下來,繼續教導下一期的新兵。」
隊上一位輔導長說:「能熬過艱苦的集訓,通過重重考驗的弟兄,榮譽心都是很強的,他們從不輕易認輸,遇到難題一定咬緊牙拼到底。而且服從性也高,非常守紀律,但也非常活潑,彼此很合作。全隊每三、五人組成一艇,以艇為單位,再組成互助組。每天晚點名之後,互助組會在一塊兒聊聊天,如果在閒談中,發現那一位組內弟兄身體有病痛,或是精神有負擔,其他弟兄都會掛心,一起想辦法來幫助他。大家每天朝夕相處,就好比一家人一般。」
蛙人部隊弟兄,長年打赤膊,勤練身體,因此身體健壯,對疾病的抵抗力很強。在隊上擔任四年醫官的楊能達說:「他們真是愈來愈強壯。幾乎沒有人到我這裡來看病。偶爾有人來,多半是受訓出操時受了外傷。真的,他們的肌肉結實得連蚊子也叮不下去。」
先總統蔣公生前曾讚譽他們是「英雄中的英雄,男人中的男人,好漢中的好漢。」他們一直當之無愧。

右圖中,蛙人正張腿、握拳在做背部運動,使筋骨靈活。(楊永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