骰子.詩牌.葉子戲
《中國民間美術全集》裡追溯中國博戲的源流,認為主要是由一大主流——骰子,和兩大支流——詩牌和葉子戲共同複雜嬗變而成的。
骰子相傳是三國時曹植所創,到了隋唐便已定型。為了讓骰子物盡其用,古人發明了很多博戲品種,其中流傳最廣的是各式印有朝廷官階、神仙品味或名山大川等的選格圖,像「陞官圖」、「八仙過海圖」等類似西方大富翁的遊戲,讓老百姓玩得不亦樂乎。
而詩牌原是一種典型的文人遊戲,唐宋文人喜歡在木板上刻上詩韻為戲具,文友聚會時每人抽一張牌,根據抽中的文字為韻腳做詩。大家切磋文采,遇好詩則相互敬酒,娛樂成份大於賭的成份。
但後來詩牌在宋代分化發展,引進骰子,宣和二年(西元一一二○年)演化出卅二扇牌一副的「宣和牌」。每扇牌的兩面都有骰子點數,從么到六各數各有不同的地水火風、龍蠶魚鳳、日月星霞、兒孫老翁……等象徵,配合唐詩和小圖,以詩解圖、以圖表詩,據說頗為有趣。流傳民間後,成了賭桌上的賭具,也是後來麻將的雛型。
葉子戲則是古代對紙牌的稱呼,在唐朝中葉時十分盛行。到了宋明,又從葉子戲發展出一種四人一桌的「馬弔牌」。明朝顧亭林寫的《日知錄》裡就提到,當時朝廷做官的士大夫幾乎通宵達旦地賭馬弔。而為了增加博戲的故事性,梁山泊等卅六條水滸好漢也成了牌面圖案。更玄的是明朝末年的牌面上出現了闖字、獻字等大盜,不久國家果然陷入闖王李自成和張獻忠之亂,牌面乾坤彷彿透露出亂世寓言。
麻將集大成
集結歷朝賭迷智慧的中國博戲讓中國人樂此不疲、越玩越上癮,並代代相傳改良;清代時,淮河揚州一帶的鹽商無事就打紙牌消遣,但由於地方鄉音,「馬弔」過了江南就轉音成「麻雀」。
民俗作家殷登國指出,麻將的正式誕生,是清朝道光二十年(西元一八四十年)五、六月間,由寧波人陳政倫發明。
當時中英鴉片戰爭初起,陳政倫辦理地方團務。為了讓漁民守在家中以備戰事隨時而起,他便改良麻雀牌為麻將,讓漁民們天天窩在家裡打麻將。這種吸收了骰子和宣和牌的玩點,很快傳遍大江南北,風行全國,成為中國國賭。
人說「諸肉豬肉美,百菜白菜香,槍是百兵主,麻將賭具王」。麻將,可說是中國博戲發展到後來最具智慧與藝術的結晶。司馬中原解釋麻將裡紅中、白板和東南西北四風的設計,「以光明磊落的心(白),在鴻運當頭(紅)時,走東南西北四方去發財。」
一人得彩,雞犬升天
賭有文賭和武賭,前者不須費體力,如打牌下棋,後者需要靠體能競賽。但不管那一種賭,「有賽才有賭,賭賽不分家」,司馬中原詮釋賭的起源。
賽棋能賭、玩牌能賭,但這種文賽不夠刺激,於是舞獅、球賽、划龍舟、比武打擂台……等體能較競現場也成了賭場,場中競技者血汗橫飛,場邊圍觀者下注鼓譟
助陣,熱騰成一團。若嫌人打太粗野,乾脆讓飛禽走獸上場。
古代蒙古草原秋天馬肥草長時,十二個部族舉行聯合賽馬會,「看熱鬧的人勁頭比參賽者還大,裡頭的馬搶戴紅花(爭冠軍),外面就下注了」,司馬中原說。這種動物競賽在先民生活中屢見不鮮,秋天農閒時,浙江義烏、西南苗傜黎族盤據的山區等地也很盛行鬥牛,「凡是可比輸贏的就能賭。」
不喜歡大動物氣喘咻咻的賭法,還有禽鳥昆蟲披掛上陣。中國博戲中,鬥雞、鬥蟋蟀、鬥鵪鶉、賽鴿都曾舉國風騷一時。
民俗作家殷登國在「賭癖」一文中提到,鬥雞在中國歷史悠久,周宣王時已有宮廷養雞師,專養鬥雞以為天子贏得賭金;唐朝時,首都長安城中上自天子和皇親貴族、富豪之家,下至販伕走卒,人人都沈迷於鬥雞,甚至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當時還有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賈昌,因為擅養鬥雞,還大受唐太宗重用呢。
另外,鬥蟋蟀也曾是引領一時的國賭,唐朝時長安就有富人雕刻了象牙籠來養蟋蟀,一鬥的賭注就是萬金;南宋亡國前的末代宰相賈似道因沈迷此道不問國事,被稱為「蟋蟀宰相」;清朝的八旗子弟十之八九也都深好其中,賭金揮霍,弄得乾隆皇帝出面訓誡,還曾從國庫中撥款替他們填腰包,電影「末代皇帝」中,就可看到少年溥儀把蟋蟀當寵物的情景。
博奕者猶賢
中國博戲五花八門,可以殺紅眼睛傾家蕩產,也可以當作輕鬆遊戲。只要不玩物喪志,連孔夫子也說:「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不有博弈者乎,為之猶賢乎」呢!
〔圖片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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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從北宋起,官府就「體恤民情」,會在大過年時開放賭禁,因此在很多中國年畫中都有賭的場面。畫中婦女們正在「鬥小牌」(翻拍自Chinese Popular Pri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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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弈棋,輸了自罰一杯,是另外一種風雅的賭。(宋畫「十八學士圖」故宮博物院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