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漸明,紅色的大電話亭矗踞舞台一角,突兀卻華麗而溫馨;亭中裝置了猶如家裡客廳般的家飾,卻襯著幽暗空洞的舞台,彷彿泣訴著它雖預知自己即將被世人遺忘,但還是擁有許多鮮刻的記憶:許多人曾在寒雨下躲進這臨時的溫馨小站;更有無數懷夢的人,在這裡傾吐夢想,遙寄相思。
接著,大提琴家走出舞台奏出優美的序曲,小提琴家站上了電話亭頂加入協奏,一男一女的舞者穿梭在演奏家的懷裡、身旁,時而大膽挑逗,時而醉心忘情地雙人共舞。
忽然間,女子的狂笑聲劃破和諧,旋律驟然變調,男舞者順勢舞出狂暴的舞姿,這對又似情侶,又似手足、夫妻、朋友縮影的舞者,把潛藏心底的癡妄鬱卒、長久以來有話要說卻不知如何開口,開口後又得不到回應的憤懣委屈,全部化作一張張射向天際的情書、文宣和樂譜,被當成垃圾,或落葉般的灑落一地。
他們從電話亭拉出了長長的纏捲扭曲的電話線,表達了現代都會人際交流的無力和虛幻,即使緊抓著電話線的兩端,也只能讓空寂霸佔所有線路,在溝通已流於嬉鬧的把戲下,城市人情逐漸漠化、淡逝......
這是即將接任「越界」團長職務的何曉玫的作品《我的佛洛伊德》。何曉玫曾獲文建會首屆現代舞首獎,擅長使用道具、結合多媒體素材來呈現舞作意念,而作品中深蘊著批判與省思,更使觀者回味無窮。五年前,她為羅曼菲量身編製了膾炙人口的舞碼《問•自畫像》,之後便開始與「越界」合作演出,現在,她將成為因病所苦的羅曼菲的接棒者。
雖然不是創始成員,但經過這幾年的合作,何曉玫看到了不一樣的「越界」:「一般舞團的經營就像個大公司,希望培養各種專才,但這裡早已聚合著許多頂尖專業精英,他們不僅各自發揮所長,更重要的是願意拋開自我,刻意地融成一體。」
何曉玫觀察,許多在雲門第一線的好舞者,多年來僅扮演著固定的角色,他們空有許多想法和企圖心,卻無法在職業舞團中發揮。來到這裡後,他們可以卸下包袱,開心地重新學習,也開啟了更多的可能性,「這裡一方面為資深舞者開闢了全新的舞台,一方面也是讓後輩可以窺循前人穩健成功腳步的視窗。」
之前在「風動舞團」擔任團長及編舞家,何曉梅深切體驗獨立舞團運作的艱辛,「像是這一次『天籟』演出的服裝、作曲、音樂家,都是靠關係義務幫忙的,希望這是最後一次欠下人情債了。」雖然明知不可能,何曉玫仍忍不住這樣盼望。
展望新的一年,何曉玫除了要為舞團挑大樑製作兩小時完整的舞作,也決定找戲劇演員跨界參與演出,維持「越界」一貫的創作突破理念。更重要的是,她要積極尋找新血的加入,希望不同世代的舞者、編舞家能合作激盪出不一樣的火花。
「越界」的第一個十年,已成功打造出一個讓舞蹈界稱羨的天地,同樣是在四十歲時與這裡結緣的何曉玫,期許自己為下一個「越界」十年舞出更動人的篇章。

《我的佛洛伊德》重塑音樂與舞蹈關係,演奏者與舞者的張力、速度互動,魅惑力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