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電視史——王偉忠篇

文‧宋菊琴　圖‧陳品君

1989 6月

王偉忠（中）、編劇侯文燕（右一）與大夥聚在電視機前，觀看錄戲後的效果。（陳品君）

王偉忠是何許人？

第一眼看到頂著及肩捲髮的他，讓人忍不住要多瞧兩眼。他是個男人？還是體型走了樣的女人？

聽到他的聲音，你會忍不住駐足聆聽——這不就是「中國電視史」的旁白嗎？

沒錯，他就是以「聲音」走紅螢光幕，以「點子」竄起電視綜藝圈的王偉忠。

華視的綜藝節目「連環泡」是晚上七點到七點半的強檔，收視率常勇冠三台，至今播出已快滿一千集。即使在二月間與所向無敵的楊麗花歌仔戲卯上了，也還能打個平分秋色。這份能耐主要得歸功於幕後的「策畫強棒」——王偉忠。

王偉忠做節目的原則是「創新」。「永遠放棄『第一邏輯』和『上一次的邏輯』」，王偉忠說。

「中國電視史」單元的編劇侯文燕說：「他在每一個單元都會『玩』一個新邏輯，但是，都以『破』邏輯的方式表現，創造出人意表的趣味。」這是王偉忠製造笑點的手法。

在「中國電視史——微服出巡篇」就有很典型的一段：

旁白：在咱們中國電視史上的皇帝，好像特別喜歡微服出巡，像乾隆皇帝下江南、嘉慶君遊台灣，還有遊龍戲鳳……。

場景：郊外。

畫面：皇帝（澎恰恰飾）和太監（郭子乾飾）。

澎恰恰：（旁白）

皇帝微服出巡的時候一定會對什麼事情都好奇。喲，這皇上突然看到一個人在啃樹皮，這時候皇上一定會說——

哦！這就是民間疾苦。

然後皇上為了深入民間疾苦一定會——

（澎恰恰啃樹皮）

天啊！他自己也啃起樹皮了，吃完之後一定會說——

嗯，味道不錯！

你看，皇上吃盡山珍海味，有時候換點樹皮野草反而會覺得味道不錯。

諸如此類的安排，把中國電視上各種幕前幕後的點點滴滴加以嘲諷，戲而不謔，引得觀眾會心一笑。演員的表演和劇情的生動誇張，常讓觀眾吃晚飯時胃口大開。

連環泡在王偉忠的經營下，以每週五次的曝光率創造了兩多——紅的單元最多，捧紅的人最多。

中國電視史」是連環泡中的重頭戲。（黃麗梨攝）（黃麗梨攝）

單元紅，演員也紅

細數一下連環泡膾炙人口的單元，從早期的「兩個女人」——以簡單的骨架，用東家長西家短的方式，表現女性矛盾的心理；「老實樹」——以挖牆腳的方式談藝人幕後的生活面，而廣受歡迎；「每日一說」——由張小燕、曹啟泰兩人每次談一個主題如談美或歌星造型……等；「中國小姐」——方芳以一人飾各種代表性的社會人物，對社會病態以喜感反諷的方式表現；而當紅的「中國電視史」，則以廣播劇加電視短劇的方式，檢討過去電視表演方式來反映民族性，首開晚餐時間的電視脫口秀節目。

捧紅的新人包括：澎恰恰、胡瓜、曹啟泰和歪妹、小郭等，也使資深演員方芳、夏玲玲創造了演藝生涯的第二春。今年，連環泡主持人澎恰恰、方芳更榮獲金鐘獎最佳綜藝節目主持人。

說他是電視圈的點子大王，應該沒人會反對。王偉忠那來這麼多源源不斷的點子？這得從他的背景來看。

在攝影棚裏，他主宰一切。（黃麗梨攝）（黃麗梨攝）

從小就會演戲

話說從頭，王偉忠生長在嘉義的空軍眷村裡，自小就沒做過乖寶寶。他常跟著陌生人的背後，充當人家的兒子，進戲院看霸王電影；不想上學就裝爸爸的聲音打電話向教官請假；出了差錯被逮著，他會很識相地向教官懺悔：「請原諒我吧！」由於神情懇切，屢試不爽。「演戲太重要了，演得好可以逢凶化吉」，王偉忠調皮地說。

當他發揮戲劇細胞時，通常是大人的「頭痛時間」。誰也沒料到，這些「壞因子」，竟是日後讓他享譽電視圈的功臣。

兒時遊戲的各種玩意兒，他沒有一項不精通的。他說，在小兒麻痺流行期間，因為打不起疫苗，媽媽不准他出去玩，他只好在家裡擺兩個沙包當做兩個人，為他們配音、對話，天馬行空地自言自語，照樣玩得好開心。

他和電視的「淵源」開始得很早，他說，「眷村裏一般都很窮，誰家豎起天線竿子，誰家就是凱子。」那時看電視還要買票，當他看到「隱形人」「勇士們」等影集，驚訝地發現電視竟能把腦中想的用畫面呈現出來。

王偉忠小時候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坐在王媽媽、李大嬸中聽他們聊天。他說，每天上市場買菜時間前後，是眷村堣T姑六婆的「新聞交換」時段。他聽到很多人情世故，也曉得這些「婆婆媽媽」的心事。

「眷村像個小世界」，王偉忠指出，在那裡看盡人生百態，悲歡離合。把這些體會運用在節目中，劇中小人物就活了起來，例如「中國電視史」裡「童玩篇」中的臭頭小子、玩具店的老闆；「養女篇」中受盡折磨的小養女，都是小人物的故事。

第一次做節目——電視街，與鄧麗君合影。（王偉忠提供）（王偉忠提供）

自我放逐做到發奮向上

王偉忠念省嘉中時，功課很爛，地理寫下九分的紀錄，但是其他非「課堂」的表現就很出色。漫畫無師自通，文章寫得好，編校刊、同學錄，參加辯論賽……，靠著這些才能，他還「生存」得不錯。他慶幸雖然沒人引導，但也沒被壓抑。他在那段日子自求發展，充實多方面的才能，累積了電視工作綜觀全局的基本能力。

直到高三轉來一位新同學樊俊白，這是王偉忠生命重要的轉捩點。王偉忠會的這個人全會，而且功課一級棒，他不得不服氣。在樊俊白的鼓勵下，他重拾書本、改邪歸正，他回想：「英文就是在那時打下基礎的。」

王偉忠退伍時的灑脫神態。（王偉忠提供）（王偉忠提供）

新聞是點子的泉源

高中畢業時，他原想報考戲劇系，但是這想法卻惹來全班哄堂大笑，一怒之下轉考新聞系。出乎師長意料之外，他竟然順利考上了大學，也重建了信心。

在大學新聞教育的訓練下，使原已敏銳的他更具高度的新聞敏感。他說：「只要世界上有新聞事件發生，我的點子就用不完。」他的電視哲學是「要高人一等，不能高人三等」，他說：「高人一等才能接近觀眾，引導觀眾。做電視不能自得其樂，必須與社會脈絡緊密相連。」王偉忠將這些社會現象，透過喜劇的手法，展現發人深省的一面。

就以當紅的「中國電視史」來看，可說掌握了社會環境變遷的浪潮，用諷刺、詼諧的手法，對中國傳統的民族性做一反省，引起觀眾的共鳴，所以賣點很強。像有一集的主題是電視上的「曖昧廣告」，就點出中國人對兩性關係和性教育的態度。

讀報、看雜誌、看小耳朵、錄影帶是王偉忠吸收新知的方式，他深刻體認，「學而不思則罔」，也常以此鼓勵工作同仁多看、多想。

「中國電視史」編劇侯文燕佩服王偉忠的吸收能力和反應，她說：「他的腦子埵n像有部電腦，什麼東西放進去，馬上就能迅速分類妥當。」連環泡中很多單元都與時事有關，常常一針見血，讓觀眾大呼過癮，這就是一個證明。

大陸情懷盡入鏡頭。（王偉忠提供）（王偉忠提供）

無名小卒到大牌明星

「捧人」是王偉忠的另一絕活，他製作的節目中很少起用大明星，而在他節目中出現的卻很少不走紅的，澎恰恰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他從沒沒無名到獲得金鐘獎，王偉忠的功勞不算小。

王偉忠指出：「任何人都可以成為喜劇演員。」以他對人特有的敏感度，很能準確的抓住每個人的優點和特色，他慣用的方法是「把優點擴大，把缺點變成特點」，澎恰恰特有的幽默、憨厚、誠懇，和有兩個大鼻孔的「醜男相貌」，在連環泡中製造不少笑點。

王偉忠塑造新人的能耐和「折磨」人的能力相得益彰，很少人有勇氣忍受他的「磨戲功」。王偉忠的「兇」是出了名的，罵起人來被形容為「像開機關槍殺人一樣」。侯文燕道出「中國電視史」演員幾乎有一半是幕後工作人員的原因，其中之一就是「臨時演員會被王偉忠罵人的那股狠勁給嚇走了。」王偉忠罵起人來嗓門大、速度快，三字經、黑話全部出籠，那威震攝影棚的架勢，誰見了不敬畏三分也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