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公布的「判決書」即使如此,德國民眾仍趨之若鶩,說是「東風西漸」一點也不為過。由於西醫療法已逼近極限,加上自然療法的推波助瀾,近幾年,中醫和針灸在德國(或歐洲)水漲船高,行情看好,不僅西醫診所的醫生一窩蜂學針灸(百分之五十以上私人診所提供針灸治療),連療養院、強調健康概念的旅館,甚至公立醫院也爭相設立中醫部門,例如慕尼黑科技大學醫學院附屬醫院的「天然療法研究中心」提供針灸和傳統中醫,尤其以減輕癌症化療、放射線治療產生的副作用及不適著稱。
據該中心所長梅爾哈特教授表示,中醫和針灸在德國大行其道已有一段時間,以西醫的角度和觀點,任何療法必須經過精確科學查證,所以早在一九八二年中醫開始悄悄流行時,慕尼黑科技大學便和多所大學醫學院(柏林大學、法蘭克福大學、奧地利葛拉茲大學、瑞士蘇黎世大學等)及相關研究機構,有計畫地進行長期評估、調查、觀察、分析。
他們發現,對於疼痛性疾病,針灸的確能發揮效果。因此,德國有些健保公司已列入給付項目,並已委託多所大學醫學院進一步精確評估調查,以作為將來全面擴大施行的依據。這項統計分析耗資數百萬歐元,在九千四百家私人診所、五十個醫院門診中心同步進行,就其規模而言,可謂全世界最大,報告書預定二○○四年中公諸於世,這將是決定傳統中醫和針灸在歐洲興衰生死的「判決書」。
德國針灸協會大大小小共有二、三十個,其中以「德國針灸醫師協會」最具歷史和規模。德國針灸師執照又分為A和B兩種,前者最少必須參加一百六十個小時的學習課程才能取得,而B種更嚴格,要求四百個小時以上。兩種執照的差別在於健保給付的多寡,A執照一次,治療費用二十五歐元(約一千台幣)B執照一次三十五歐元,私人付費更高達五十歐元。同樣的,學費也不便宜,以A類執照而言,最少投資二萬歐元(約台幣八十萬),才能合法給病人扎針。目前德國領有針灸行醫執照的醫生大約有四萬多人,大半都加入針灸協會及相關團體。
有些人為了省錢、加強行醫說服力或深造,還會專程遠赴中國大陸或台灣「取經」,近年連越南西貢市也提供外籍醫師研習課程。除了八九年天安門民運之後的兩年期間外,通常北京是最熱門的選擇。為什麼去台灣學針灸的人少?在北京中醫大學附設醫院學過半年針灸的德國醫師亞歷山大說:「無論學費或食宿,大陸都便宜划算,同時當地的組織及管理較完善,再加上北京名氣、招牌響亮,一打出來,病人自然印象深刻。」慕尼黑醫學院學生托瑪斯還沒畢業也開始學針灸,他說:「將來開診所,不會針灸很吃虧。」
遠來的和尚會念經中醫及針灸熱潮中,這家位於德國科茨汀市的傳統中醫醫院,蒙著神秘的東方面紗,帶給病人「遠來的和尚會念經」的好印象,甚至連健康保險公司都願意全額付費,目前醫院有十五位北京來的醫務人員,包括中醫師、推拿師、氣功治療師、藥劑師、藥膳廚師、護士、翻譯(不懂德文,更可以加強「貨真價實」的效果)。來這裡,習慣吞藥丸的德國人也必須接受煎煮草藥的怪異味道,病人對於苦澀的藥湯雖然很難適應,其實這倒是小事,最大的問題還是藥檢單位。
主任醫師戴京璋表示,德國對中國草藥進口檢查標準十分嚴苛,很多已在北京通過藥檢的草藥,在這裡都過不了關,因此在被迫替換藥材的情況下,不排除減低藥效的可能性。德國藥檢單位則持不同看法,根據他們的結論報告書,不通過的理由條列分明,似乎證據確鑿,例如,藥材可能遭受污染,土質、施肥、農藥和藥材處理過程有問題,經常發現細菌、發霉、長蟲情況,另外還有鉛、鎘、水銀含量太高,藥材敘述和實際物品不符合等等。
在德國行醫規矩多,科茨汀醫院已經算是一種例外,這也難怪,因為它是透過官方的協定達成的(中方合作單位是北京中醫大學附設醫院),所以獲得多方「關切」眼神,德國總統、健康局長等高級政府官員都曾來巡視,連台灣、香港、大陸醫務人員都曾組團前往觀摩參訪。
但另一方面,院方壓力也很大,由於送來的病人通常是西醫藥石罔效的高度疑難雜症,不僅病人對療效期望很大,同時要求「限時生效」,三、四個星期之內必須改善病情,所以挑戰性相當高。尤其碰到病情較複雜嚴重的,必須長期依賴西藥壓制,一旦突然停用而改採中醫方式治療,可能會有危險,所以中醫之外,還有德國主任醫師哈格帶領的西醫醫療組隨時待命。
除此之外,異鄉歲月寂寥,對這群中醫團隊成員也是一大考驗。尤其他們多半不懂德文(按規定兩年輪調一次,待的時間短,學語言困難),而科茨汀市又地處偏僻、附近華人絕跡、工作單調、對外接觸少、不准接眷,思鄉之情不言而喻。雖然十幾人住在醫院宿舍,關起門來可以自成一個「小中國」,吃不慣麵包的「中國胃」,也有專任廚師烹調中餐,但是,出了門便處於隔離狀態,無法融入當地社會,豈非形同坐監?
戴京璋說:「想家、苦悶、寂寞是難免的,幸好每年可以回鄉探親一次。」雖然如此,申請服務的人還是很多,相當熱門,畢竟此地高薪誘惑,而且能奉派出國總是機會難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