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到花東,有句玩笑話如此形容:「好山好水好無聊」,但位於台東舊火車站旁的鐵花村改寫了這句俏皮話。二年多來,鐵花村的音樂演出,每月平均吸引超過3,000位國內外觀光旅客,成為台東最著名景點之一。
樹影婆娑伴隨海風輕撫,在迷人的琴聲中,來自各地的朋友對酒高歌,鐵花村的夜晚,旅人輕輕沈醉在樂聲之中,忘卻一切煩憂。
鐵花村的命名就像這裡的音樂一樣隨性,據悉是3年前一位地方文史工作者與工作夥伴看大家討論許久沒有定案,便說:「前面是鐵花路,就叫鐵花村吧。」
鐵花之名其實大有來頭。胡適的父親──胡傳,字鐵花,在甲午戰爭前,曾於台東擔任「知州」,撰有《台東州採訪冊》,是第一本官方記載台東風土民情的著作,台東縣政府為紀念他的貢獻,便以他的字替舊車站前的道路命名。
如今想要了解台東的風土民情,不需要翻閱古籍,只要來一趟鐵花村,便能盡收眼底。

旺福樂團的戶外表演,吸引滿場熱情觀眾。
為了打造東部深度旅遊行程,2008年交通部觀光局與民間合作,整合在地的觀光資源,推動「國際光點」計畫行銷東台灣。鐵花村是東部光點的核心,也是最早、最成功的範例,預計明(2013)年就能獨立營運,不再接受政府補助。
不過,規劃初期並無與音樂相關的想法,直到原住民歌手巴奈的一句話:「給創作者一個好的表演舞台。」才讓整個構想成形。
巴奈有阿美族與卑南族兩種文化血緣,年輕時就嚐盡漂泊流浪之苦,輾轉在高雄、台中、台北的民歌西餐廳與酒吧演唱,等待實現夢想的機會。
現在已經闖出名號的原住民歌手,很多都是從大都市的民歌餐廳,或是live house出身。如果台東有一個舞台,讓當地的潛力新秀能被更多人看見,肯定能培養出更多的音樂人。
在觀光局與台灣好基金會、台東藝文工作者和許多音樂人的努力下,鐵花村從一片廢墟,搖身變成台東最有名的音樂表演舞台。

鐵花村以音樂成功串連在地文化,幕後的重要推手是資深音樂製作人鄭捷任。他擔任過胡德夫、紀曉君、陳建年與巴奈等原住民歌手的製作人,曾多次獲得金曲獎肯定。
對音樂的熱情,讓鄭捷任不畏舟車勞頓,每週往返台東、台北。
「我想在這裡留下『根』,讓不同的音樂元素、跨界藝術形式在這裡互相碰撞,自然會慢慢長出些什麼。」鄭捷任表示,他不只想要看到大量的觀光客造訪,更想看到台東的音樂命脈得以延續,成長茁壯。
與生俱來的藝術天賦,加上台東的好山好水帶來的豐富靈感,台東原住民在台灣音樂界始終占有一席之地。
台東出身、曾獲第22屆金曲獎最佳樂團殊榮的Matzka樂團,成員有一半是排灣族、一半是卑南族,是台灣少見的雷鬼樂團。原住民的熱情和親近自然的生活風格,與崇尚愛與和平的雷鬼樂,搭配在一起簡直是渾然天成。輕快自然的旋律,配上幽默的歌詞,成功打進大眾市場。他們曾多次在鐵花村表演,每每吸引爆滿的觀眾。
台灣頗具知名度的原住民歌手昊恩與家家、Suming、陳建年、巴奈與胡德夫等人,都曾在鐵花村演出;今年在第23屆金曲獎勇奪最佳新人、最佳原住民歌手和最佳原住民專輯的以莉‧高露,也是鐵花村的常客。
此外,鐵花村更是明日之星們初試啼聲的好所在。鐵花村不以吸引最多觀眾為目的,而是要讓有才華的人,在東部能夠有展現自我的機會。
為了讓更多默默無名的表演者有出頭的機會,鐵花村的節目表極少出現重複的演出,不管來頭多大、名聲多響,至少半年內不會邀請同樣的表演團體。
原住民音樂是生活的一部分,但由於語言與現代生活脫節,使用機會少,已經漸漸被年輕族群遺忘。「有些年輕人,開始用族語來創作,」鐵花村村長豐政發說,多數年輕人的族語都不太流利,但還是努力嘗試,儘管常常忘詞,或是詞不達意,他們依然堅持以族語創作。
鐵花村非常重視原住民音樂及文化的傳承,然而村內沒有圖騰裝飾,也不穿原民傳統服裝,為的就是避免被定位成只有原住民的空間。包括創作歌手張懸、陳綺貞、F.I.R.、旺福等非原住民表演者,也是鐵花村的座上賓。不管是漢語、台語或客語,各種本土文化的創作,鐵花村都張開雙手擁抱。

Matzka的雷鬼樂,高唱愛與和平,總是帶來歡笑與掌聲。
台東出生的豐政發,退伍後就在台北從事劇場工作,多年來累積了豐富的管理與行政經驗,是光點計畫團隊最早延攬的對象。
接到邀請後,豐政發立刻決定放棄台北的工作,回家鄉打拚,為的就是要給在地文化一塊沃土,讓它們有機會出頭。身為村長,他負責鐵花村營運的大小事;對於未來自主經營,他充滿信心地說:「第一年我們就達成收支平衡,今年已經開始有盈餘,明年肯定沒問題。」由以往經驗來看,政府補助案立意良善,卻常因營運不佳而早夭,鐵花村不但健康長大,而且後勢看漲,相當難得。
目前觀光局與台東政府已著手規劃,以鐵花村為中心,將周邊台鐵舊站的閒置空間再利用,展售台東藝術工作者的作品,加上對面的鐵道藝術村和誠品書店,將整個區塊建設成充滿文藝氣息的鐵道聚落。
音樂是鐵花村的靈魂,而搭起美麗風景的則是「台東好物」、「好的擺」與「鐵花吧」三間小攤位。
「台東好物」販賣在地的特色產品,近來在網路上頗有名氣的米蛋糕與米冰淇淋,在這裡都買得到;「好的擺」顧名思義,就是拿好東西出來擺,是販售部落藝術創作品的小店。
口渴了,想喝杯飲料,「鐵花吧」有各式飲料和小點心,在林蔭下,佐以樂聲、海風,享受一段緩慢而美好的時光。
每到週末,熱鬧的假日市集讓鐵花村更加生氣蓬勃。「慢市集」配合台東樂活慢遊的氣氛,攤販從台東各地趕來,商品以台東各地的藝術作品、農特產品為主,包括原住民的木雕、編織藝品,以及茶、米、蜂蜜、洛神花等在地好物,讓遊客流連忘返。
假日趕集,是鄉間傳統型態,不僅提供交易,也是情報交換與聯絡感情的場合。人們在此交易的不僅僅是商品,更是溫暖的故事與部落特有的人情味。

村長豐政發敲響「上課鐘」,表演開始囉!
週四到週六晚上8點到10點,以及週日的下午4點到6點,是固定的表演時間。表演團體7成是原住民歌手及樂團,以鼓勵更多原住民投身音樂創作,發揮所長。
風雨無阻的常態型表演,可以吸引遊客,卻也是主辦單位的困擾。「冬天在戶外坐一個小時就凍僵了,」豐政發說,這裡風勢強勁,冷風來襲,就算是大咖歌手來,也沒有幾個觀眾。下雨天雖然表演者有舞台遮雨,觀眾卻要撐傘、穿雨衣,也會降低觀賞意願。
即使如此,鐵花村還是堅持週末的戶外表演,就是為呈現鐵花村特有的舞台魅力:無拘無束、返樸歸真。
每個星期三晚上8點到10點是「唱作聚家」時間。這是一個完全自由的時段,任何想要表演的人,只要事先報名,都可以上台。
不設限的表演型態常常充滿驚奇,才看完學鋼琴不滿2個月的新手素人表演,下一位登場的可能即是赫赫有名的吉他大師。
鐵花村臥虎藏龍,從村長到工讀生,每個人都身懷絕技,隨時可以上去表演一段,水準都不輸給專業樂手。
定睛一看,台上那抱著吉他彈唱的女孩,不就是剛剛送上洛神菊花茶的工作人員嗎!觀眾席裡,也常有高手藏身其間。剛剛還坐在身邊的陌生人,下一秒卻在台上大秀絕技。「有一次坐我身邊的大叔突然跑上台,一彈起吉他就讓全場驚豔,」鐵花村的常客兔兔說,原來那位大叔,就是吉他大師董運昌,當天的觀眾直呼真是賺到了。

創作歌手張懸頭戴花冠、光著腳ㄚ,輕鬆自然的演唱與鐵花村融為一體。
一場偉大的表演可以改變全世界,而音樂人的共同夢想就是擁有自己的舞台,恣意揮灑,盡情表演。
獨立樂團和非主流音樂人最主要的表演舞台就是live house,2011年台中阿拉夜店火災事件後,許多live house都因消防安檢不合格被勒令停業,讓地下樂團頓失所依。台北師大商圈、有16年歷史的live house「地下社會」,在今年7月遭市府以「安全疑慮及違反營業項目」為由而被迫停業,引發眾多音樂界人士抗議,live house的定位爭議也再次浮上檯面。
五月天的貝斯手瑪莎在臉書上寫道:「感傷的不是失去的光陰,感傷的是下一個比我們更出色的樂團,該去到哪裡找機會唱自己寫的歌?」
在表演舞台逐漸減少之際,鐵花村更彷彿音樂界的世外桃源,它提供一塊救贖之地,讓美好的音樂保有一線生機。

鐵花村的音樂饗宴,為台灣東部孕育著無數希望。

魯凱族鼻笛手佶佬,吹奏親手打造的樂器,大地山林也為之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