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民國,面積3萬6,000平方公里、人口2,300萬,外匯存底4,300億元,全球排名第4;根據世貿組織(WTO)統計,台灣是全球第16大出口國、第17大進口國。
我國是電子產品製造大國,但因不是聯合國會員,在國際上發聲力道薄弱,如何形塑國家品牌,讓世界看見台灣?一直是國際文宣的施力重點,雖然新聞局完成階段性任務,但這場接力賽,必須持續下去。
「如同蝴蝶破繭而出,中華民國台灣正逐漸展現姿色……,從政治、文化到環保意識,寧靜革命改變了台灣。」
1993年一則刊登在美國主流媒體的廣告,畫面上,模特兒雙手張開彷彿蝴蝶色彩艷麗的雙翼,以蝴蝶的蛻變,隱喻台灣四十年來的進步。當時構思廣告創意時,新聞局的評選會議中曾有人反對以「生命短暫」的蝴蝶為意象,但廣告公司以蝴蝶破繭而出、生生不息說服大家;結果廣告刊出後,有美國人士大為驚艷,寫信給新聞局要求購買這幅海報,布置辦公室。

2011年,在全球緊密連結的時代,這則「全球暖化」廣告訴求台灣願意貢獻心力。
為一般商品作廣告司空見慣,但國家也要打廣告嗎?又該如何打廣告?
「所有國家都會進行宣傳,除了利用一般傳播管道,也存在於繪畫、服飾等藝術作品中,即使是強權美國,早年也有美國之音的海外廣播和《今日世界》雜誌,塑造美國民主、自由、富裕的形象。」研究國家形象廣告的政治大學廣告學系教授鄭自隆說,好萊塢電影也常在劇情中灌輸美國大融爐充滿機會的「美國夢」形象。
1973年我國在《紐約時報》刊登12幅「The Case of Free China」只有文字敘述的廣告,開啟了新聞局的國際政治廣告先河。
這則以「自由中國」為名的廣告,有其歷史因素。當時美國經過越戰的消耗後,決定聯「中」抗蘇,並向中共讓步,接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聯合國代表權;1971年聯合國大會表決通過2758號決議案,由中華人民共和國「取代」中華民國在聯合國的席次;當時我國外交部長周書楷在提案尚未付諸表決前即發表聲明,宣布中華民國自行退出聯合國,這是我國外交史上的一大打擊。
之後政府為爭取美國輿論持續關注台灣問題,1973年即以慶祝開國60週年為題,開始對美國民眾塑造中華民國形象。
至今長達四十年的國際文宣歷程,有幾個清楚脈絡:廣告內容由「文字」到「圖像」;政治符號由「中國」變成「台灣」;經濟訴求由「經貿」到「科技」;主題則由「形象」到「議題」。
「基本上是跟著上位者的政權輪替而轉變,兩蔣時代著墨中華文化,李登輝時代強調台灣價值,」鄭自隆說,兩蔣時代因還在爭奪統治正當性,常以「中華文化」為象徵,幾乎都用故宮文物做廣告;或者如1996年我國第一次公民直選總統後推出「跳高篇」廣告,告訴世人台灣已順利完成艱難的民主改革過程,都是典型例子。

1987年,「我們買美國貨」是新聞局最早製作的議題廣告,以台灣向美國擴大採購為主軸,強調台灣平衡中美貿易順差的努力。
就廣告主題的表現來說,塑造形象,與主打議題,是兩種不同策略。何時該選擇那種手法?很費腦筋。
包括蝴蝶蛻變、跳高、接棒等廣告訴求,象徵台灣民主憲政發展和政黨和平輪替的寧靜革命,或者如「台灣生命力」系列中,構圖採用藝術家朱銘的雕刻作品、中國功夫、雲門舞集、台北101大樓的興建完成等,都是形象的塑造。
但鄭自隆認為,形象塑造難度高,什麼形象可以代替台灣,難以凝聚共識,也不能關起門來自己發想。因為形象塑造不能單由廣告來完成,就像台灣民眾對美國的認識,也不是閱讀美國政府的廣告,而是經由留學、旅遊、電視影集和電影,由點到面逐漸建構,因此近年來新聞局集中資源,主打議題是正確的方向。
1987年「我們買美國貨」的議題廣告,就引起很大共鳴。
當時因美國保護主義浪潮高漲,我國對美一年百億美元的鉅額順差,成為中美貿易戰中的槍靶子,開放市場、降低關稅、貿易平衡的抱怨聲浪不斷襲來。
新聞局主動出擊,找來知名廣告人王念慈操刀,構思創意。在團隊的創意激盪與合作下,完成一系列6幅廣告,包括一張面額為81億美元的台灣銀行支票,正塞入一個由星條旗刻成美國地圖形狀的撲滿中;一輛協力車的兩個輪子,一個輪子是台幣10元硬幣,另一個是美金四分之一元硬幣,象徵貿易平衡;另外一張廣告的創意,則來自一句英文俗諺「錢不會長在樹上」,文案將這句話倒過來,用「樹上長錢」比喻外資企業來台投資的高報酬率。訴求單純,目標明確,構圖契合主題,而且每隔一周系列推出,力道延續,因此至今仍為人津津樂道。

1993年,「協力車」廣告;2004年,「聯合國大會」、「世衛組織在乎嗎?」兩則廣告,以我國經濟豐收、醫療成就和人道救援的能力,有誠意回饋國際社會,爭取國際支持加入國際組織。
隨著台灣主體意識崛起,民間開始有加入聯合國的聲音。
1993年起,新聞局陸續推出「參與聯合國」的廣告,例如該年的「協力車」篇,以各國人士共乘一部協力車正騎在上坡路,但其中卻有一個座位空著,隱喻我國若能參與聯合國,必能提供助力;1995年正值聯合國成立50週年,則以一幅有聯合國國徽的拼圖,獨缺一塊台灣而顯得不完整的廣告,呼籲世界各國支持我國加入聯合國。
2004年更「轉守為攻」,一改以往溫和、低調、迂迴的態度,直接挑戰聯合國將台灣排除在外是「不公平」的,英文標題寫著「UNFAIR」,有「聯合國大會」和「不公平」的雙關意涵,創意十足,文案則陳述「聯合國是世界大家庭,將台灣2,300萬人排除在外是不公義行為。」
文化大學廣告學系專任副教授鈕則勳在《參與聯合國之國際宣傳策略研究》中指出,這一系列文宣主軸強調我國對國際事務的關心,有能力有意願,理性與感性並陳,而「攻擊策略」雖然不常使用,但訴諸法理、國際同情和本身條件,很能激起國際共鳴。他甚至建議,做為聯合國現狀「挑戰者」的我們,應該在攻擊策略上「加碼」,以強化效果。
2003年SARS疫情由大陸廣東傳染開來,波及港澳台灣,因無人知道它的起因與治療方式,造成人心惶惶,百業蕭條。當年7月台灣自世衛組織感染區除名後,新聞局即製作了「擁抱地球」篇廣告,呈現疫情過後國人歡樂健康的心情;2004年又以一幅標題為「WHO Cares?」,「誰在乎?」或「世衛組織在乎嗎?」的雙關廣告,呼籲國際社會支持台灣加入世衛組織,形象與議題並重。
如今在地球村的緊密連結下,傳染病和氣候變遷議題,更需要跨國合作;2011年UNFCCC(聯合國氣候變化綱要公約)的締約國大會在南非召開,新聞局製作了「全球暖化」廣告,採用台灣師範大學視覺設計系教授林俊良的得獎圖案,強調全球暖化造成冰山融解、海平面上升,將威脅人類生存;台灣雖非UNFCCC成員,仍願貢獻心力,與國際社會共同尋求解決之道。

921大地震(左)和莫拉克風災後,新聞局製作了「四海一家」的廣告,感謝國際社會伸出援手。
國際文宣是一國政府與國外民眾的溝通橋樑,幾乎每一個國家都為了爭取國際好名聲和自身利益,絞盡腦汁。
2003年美國出兵攻打伊拉克,爆發與回教文明的嚴重衝突,也引發西方陣營反彈,美國在國防戰力上大幅領先,卻也在國際輿論戰輸了形象。
2009年歐巴馬總統上任後,立即邀集以「軟實力」理論聞名的哈佛大學教授奈伊,組成對外政策籌劃小組,思考美國的國家公關策略,顯示歐巴馬對重建美國形象的重視。
奈伊認為,權力來自魅力,在國際外交溝通過程中,如何讓對方心悅誠服,而不必動用棍棒(軍事武力)或紅蘿蔔(經濟利誘)的能力,就是軟實力。
軟實力就像一顆有強大吸力的磁石,對資源有限的我們來說,很值得參考。
「由於政府文宣受限於採購法,每年廣告都是逐案招標,往往造成傳播訊息不一致的問題,但廣告有累積性,即使政府組織改造,也不能中斷。」政大廣告學系教授鄭自隆建議,在先天條件的限制下,政府角色可以逐漸淡化,儘量不要主打空泛的國際形象,而是和民間團體合作,述說台灣的故事,讓廣告主體回到民間。
「人物與故事永遠有吸引力,例如路竹會、慈濟功德會在全球的善行,替代役在非洲的醫療援助等,可以強調台灣積極扮演國際社會一員的角色,敘述市井小民默默付出的故事,國際社會不應忽視我們這一群善良的人,」鄭自隆說。

1993年,「協力車」廣告;2004年,「聯合國大會」、「世衛組織在乎嗎?」兩則廣告,以我國經濟豐收、醫療成就和人道救援的能力,有誠意回饋國際社會,爭取國際支持加入國際組織。
幾年前國內報紙首先報導59歲的台東菜販陳樹菊的故事,她平日省吃儉用,將每日賣菜的錢存下來,捐出數百萬元給台東小學蓋圖書館,更立下存1,000萬元成立基金會,幫助窮人的志願。
這則小人物大善行的事績,在國內媒體持續報導下,引起國際媒體的注意,2010年3月,陳樹菊入選亞洲《富比世雜誌》慈善英雄人物;當年又被美國《時代雜誌》評選為全球百大最具影響力的英雄人物。
《時代雜誌》指出,陳樹菊令人讚嘆之處不是卓越的成就,而是樸實簡單的樂善好施,她慷慨捐款千萬元台幣,卻非常謙虛,自認「沒什麼好說的,因為我又不是在參加什麼比賽。錢要給需要的人才有用。」
國家形象是一種軟實力資源,廣告界的鐵律是,「要做出好廣告,必須先有好產品。」從陳樹菊登上國際媒體封面,讓世界看見台灣的效果看來,形塑國家品牌是政府責無旁貸的工作,而身為關鍵螺絲釘的你我,更是最佳代言人。

台灣加入亞洲經濟開發組織二十年,是推動亞洲繁榮的助力,廣告構圖以雲門舞者跳躍的文化意象為創意。

921大地震(左)和莫拉克風災後,新聞局製作了「四海一家」的廣告,感謝國際社會伸出援手。

1993年,「協力車」廣告;2004年,「聯合國大會」、「世衛組織在乎嗎?」兩則廣告,以我國經濟豐收、醫療成就和人道救援的能力,有誠意回饋國際社會,爭取國際支持加入國際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