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性建築在英國傳統上是收取參觀費的,一方面藉以補助開銷,同時也能控制遊客量,上為布萊頓皇宮。(鄭元慶)
布萊頓皇宮長達百餘年的整建,終將在廿世紀九○年代告一段落。百年來人們對整建的觀念一再改變,別宮復原的標準如何?困難何在?出掌一個轄屬地方政府的「皇宮」,又如何維繫與議會、市民,甚至皇室的關係?終日埋首於如此詭奇不凡的建築裡,會產生什麼樣的效應?
本刊編輯特別訪問了布萊頓博物館及皇家別宮館長理查.馬可斯博士,以下是訪談內容。
本刊編輯(以下稱問):我們知道貴國素以敬惜文物傳統知名,有人還形容說,一出倫敦希斯羅機場,事實上就走進了一個大博物館。英國博物館數量之多、名目之繁複,的確教人眼花撩亂、也豔羨不已。現在能否請您為本刊的讀者作一個概略的分類,並且說明布萊頓皇家別宮的性質類屬?

歷史性建築在英國傳統上是收取參觀費的,一方面藉以補助開銷,同時也能控制遊客量,上為溫莎古堡。(鄭元慶)
為「大博物館」分類
馬可斯博士(以下稱答):這的確是一言難盡,如果從種類分,比方說文化的、歷史的、科學的、自然的、藝術的……等等,其下又有更細的分類。至於那些頂尖的大博物館,像大英博物館、維多利亞與亞伯特博物館、自然歷史博物館等,他們的收藏涵蓋的種類、區域更囊括了全世界、全人類的文明遺產。
在國家博物館之下,有許許多多「區域性」博物館,布萊頓博物館(編按:此博物館包括歷史博物館、自然標本館、美術館等,皇家別宮僅屬於其中一部分)可歸為此類。
再下來是各式各樣地方博物館,有的歸地方政府經營,也有不少屬於私營性質。除此之外,你看到的古堡、別墅、故居……則大多屬於「國家信託(National Trust)」所有。這其實是一個私人組織,主要責任在保存自然庭園和歷史宅邸。你甚至可以說他們是全英國最大的「地主」,但他們的責任當然是保護景觀,而非增值生財。

布萊頓位於英格蘭南部海邊,攝政王在此建造別宮,使得小漁村搖身變為渡假勝地,引來大量觀光客。(鄭元慶)
地方經營的國家級文物
至於皇家別宮究竟應該歸類於那一種博物館呢?都是,也都不是。這是我所能想到最適切的答案。就其皇宮歷史來說,她擁有國家級身分,但她同時又屬於布萊頓地方文物。你可以說她是「地方政府經管的國家級文物」,因為在實質關係上,她既不屬於皇室,也與中央政府無關。
問:不久前國會及輿論界曾經為了公立博物館是否應該酌收參觀費,以及博物館該倡議企業化經營、視提供休閒為重要目的;或以之為教育機構、以提供研究環境為主……等議題有許多爭論。能否談談您的看法,並且介紹皇家別宮的經營政策?
答:布萊頓博物館、美術館一律免費入場,但皇家別宮的性質比較接近前面所說的「歷史性宅邸」,這在傳統上向來是收取參觀費的。
我們同在一個文化田徑場上競爭,既不例外,也同時承受保護與維持的兩難局面。因為「觀光」向來也是「破壞」的同義辭,作為國家主要觀光點之一,皇家別宮本身空間不大、容量有限,因此收費政策或多或少也控制了遊客量。
別宮一年平均有卅萬遊客,參觀費和展售店營收有將近一百萬鎊,不算是個小數目,但比起營運支出,卻只能算是九牛一毛。光是你現在看到的結構重建工程,就耗資一億英磅。這些支出,絕大部分來自地方政府,換句話說,也就是來自布萊頓納稅人。

布萊頓位於英格蘭南部海邊,攝政王在此建造別宮,使得小漁村搖身變為渡假勝地,引來大量觀光客。(鄭元慶)
整建,也是教育市民的好機會
至於我個人對「博物館是否該收費」的爭議,是很強烈偏向免費參觀的。因為這是文化、教育的公有資源,人人得而取用。或許這個觀念在目前博物館界的同僚中顯得有些過時了。希望事實並非如此。這樣的信念或許與曾經在大英博物館服務有關,我的觀念受其影響非常深。(編按:大英博物館館長在國會收費爭議中,不惜揚言辭職以維護免費參觀的百年傳統。)
問:那麼皇家別宮是不是也負擔教育、研究的責任呢?
答:儘管皇家別宮以服務遊客為主,但也竭誠歡迎學者、專家來使用資料、作研究。我們正在籌備一個檔案室,提供與別宮有關的文件、紀錄、設計圖,以及整修期間陸續發現的裝飾、壁紙等實物樣本。
我們也安排一系列有關維修和整建的講座,讓市民有機會了解古蹟維護的種種觀念、技術,效果相當好。如果有特別的原因想知道更多細節,我們更提供機會參觀工作室,實地觀察古物修護專家一點一滴修復原貌的情形。
此外,我們不時在音樂廳舉辦音樂會、在宴會廳辦晚宴,也免費提供布萊頓學生教學參觀。盡可能讓布萊頓市民感覺到別宮是屬於「他們的」,這個很重要。

最遲明年,別宮將回復百年以來最接近的原貌。(鄭元慶)
怎樣說服納稅人?
問:您這樣說,讓我想到佘契爾夫人引進實施「人頭稅(poll tax)」的用意之一,是希望納稅人更關切社區費的使用去向。從歷史上來看,皇家別宮對布萊頓市民來說,似乎一直是個頗有爭議的話題:有些時候人們鍾愛有加,有時候又幾乎慘遭拆除的命運。時至今日,別宮無疑已成布萊頓的象徵和地標,但面對龐大的整建、維持費用,和全國性的博物館經費緊縮,您是如何讓納稅人和議會仍然願意大力支持別宮?
答:你這是有備而來的啊!是的,別宮和市民、議會之間,一百多年來可以說是一直持續者一場辛苦奮戰。你看這辦公室牆上貼著一張寫著「拒絕納稅」的文件,正是一八四○年代,布萊頓市民反對市政府從維多利亞女王手中買下別宮的具證,一九二○年代也有極高的反面聲浪;大戰期間,皇宮更淪為臨時野戰醫院。
這樣一個詭奇非凡之作,是必然招致爭議的,過去如此,現在同樣有人不以為然,將來也仍然會有異議出現。
布萊頓別宮的確是議會長久以來面對的難題,尤其對一個社會主義色彩較強的政府而言,住屋、福利問題顯然比維持別宮更重要。然而別宮算是頂幸運的,因為無論是保守黨或工黨的市政府,都曾經努力在財政緊縮的情況下,仍然為別宮找到預算。

布萊頓的休閒設施都沿用別宮風格,整個城市的面貌因別宮而饒富特色。(鄭元慶)
是城市的精神象徵
我相信,正如你所形容的,皇家別宮已經是布萊頓的城市象徵,大家也理解別宮事實上扮演著為本市製造財富的角色。她帶來大量的遊客,使布萊頓從類似的沿海城市中脫穎而出,獨樹一幟。此外,布萊頓市長辦公室設在別宮而不在市政廳,逢到各國使節、國賓來訪,這裡也是主要的接待地點。別宮使一切都顯得如此特出非凡、與眾不同,令人印象深刻,賓主盡歡。
我想是別宮自身的獨特,使問題迎刃而解的。我的意思是說,誰也無法忍受任其傾頹,議會、市民因此別無選擇地必須竭力維護她。當然,我們還是得上議會去打一場場的硬仗,辯論種種作法的必要性,解釋每一分錢的去處……,這些過程有其必要,他們有權利知道一切。
問:一八五○年布萊頓政府買下皇家別宮後,這裡就不再屬於皇室所有,那麼皇家別宮目前與皇室維持什麼樣的關係呢?
答:皇室對我們仍然十分關切,也很感興趣。尤其是查理王子,他是「皇室別宮之友」組織的贊助人。
除此之外,目前大家看到的展覽品,有很大一部分是由皇室收藏中借展的。因為當維多利亞女王決定出售別宮的時候,移走了許多擺飾和陳設,這些東西大部分被安置在白金漢宮,少數在其他皇宮。

長達一百六十二尺的長廊,是一個竹子世界。(布萊頓皇宮提供)
與皇室關係密切
皇室對我們十分慷慨,能借則借,不能借的,或是白金漢宮目前作日常使用的東西,譬如壁爐、傢具等,則允許我們繪圖、測量、拍照,然後複製一件。這樣的例子很多,比方說音樂廳裡的鏡架,就是照著白金漢宮的原件手工雕製的。
問:這麼說來,您看到過白金漢宮或溫莎堡裡所有取自布萊頓別宮的擺設?主要是那些項類?對於主持別宮復原計畫多年的您來說,它們一定有一股難以抗拒的吸引力吧?
答:我相信我看到了所有白金漢宮的部分,那的確是大開眼界的經驗,數量極多。事實上,它們在今天的白金漢宮裡仍然扮演十分吃重的角色。許多房間的壁爐外飾、門框裝飾、瓷器、擺設、地毯,以及其他裝飾品都取自布萊頓別宮。當然,皇室已經非常慷慨地給了我們許多,儘管還有不少東西真是令人食指大動,不過,我想我們應該適可而止。這些東西原屬皇室所有,沒有理由、也沒有必要全數要回來。

「這一間就是維多利亞女王寢宮」,馬可斯博士主持館務五年,為整建投下極多心力。(胡克禮攝)
維多利亞女王欣賞中國壁紙
問:根據坊間記載,維多利亞女王似乎很不喜歡皇家別宮,因此決定把它賣了。據說她只去過一次,對之十分不以為然。但她又由其中取走諸多擺設,且安置在白金漢宮裡。您怎麼解釋?
答:這是一個很有趣的問題。我不確定這些說法是否屬實,但是我確定她絕對不止來過一次。事實上她還在樓上保留了一套起居室。
我們知道維多利亞女王非常不喜歡大眾太輕易地侵擾她的隱私權,當火車鐵道終於開進了布萊頓,皇家別宮的花園於是變得很小,民眾很容易能混到窗邊窺視,這或許是她不大熱中來此的原因之一。
另外,她對喬治四世的行徑頗不以為然,但她顯然對喬治的傢俬、擺飾大感興趣。至於她喜不喜歡這裡的「中國風格」呢?我可以告訴你,根據我們的檔案,當年女王寢宮環置著中國圖案的壁紙,因此我不相信她不喜歡別宮的中國風味。
維多利亞女王的寢宮,目前正在整修復原中,預計明年應該可以對外開放參觀了。
問:能不能請您談談別宮的整修復原計畫?我們知道別宮從一七八六年以來,時有翻修改建、重新裝飾,那麼復原計畫中的「原貌」又如何定義?
答:布萊頓別宮最初的原型,是出現在一七八○年代,而我們設定的復原面貌則在一八二○年代,因為那是喬治四世,也是別宮的全盛時期。

別宮二樓目前只部份開放,還有包括維多利亞女王寢宮在內的六間房猶待整修復原。(胡克禮攝)(胡克禮攝)
「保存維護」重於「回復原貌」
談到「整修復原」,我想時下的觀念比較不再講求「復原(restoration),而傾向於「保存」(conservation)與「維護」(protection)。國家信託在德比郡有一座巨宅,庫克家族隱居其間數百年,但戰後變得無人經管,那一間房有人過世,他們就鎖上門,其餘的人搬到其它廂落繼續過活。這麼一來,如今整棟房子所有陳設都還保持原狀,好幾代沒人碰過,簡直成了一個考古遺址。國家信託於是決定既不重新油漆,也不整修,只維持現狀、開放參觀,至於往後的維修,也以此為準。這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原則上皇家別宮的復原訂定在一八二○年代,但是別宮幾經裝修,原件所剩無幾,我們因此經常發生魚與熊掌的兩難局面。
比方說在宴會廳的兩個壁爐,那是布萊頓市政府剛接手時安裝的,原件則被移去了白金漢宮。如今這兩個壁爐不單是不折不扣的「古董」,且算得上是維多利亞時代的典型精品,我們該不該拆掉它們,換上由白金漢宮原件拷貝來的複製品呢?如果有些房間還保存有一八四○或五○年代的裝飾,拆不拆呢?

別宮歷經滄桑,整建過程中發現的每一點蛛絲螞跡,都是用作摹本的珍貴材料。(胡克禮攝)
依樣畫葫蘆,複製呈原貌
我們甚至還在清理二樓隔間時,從層層剝落的壁紙中發現裡層竟然有整面一八二○年代的中國壁畫。
好在這種例子並不算太多,尤其樓上的房間,多數幾乎是空無一物,我們因此不能不重新「製造」。以剛才提到的維多利亞女王臥室為例,我們靠著當年的水彩設計圖和傢具清單上所形容的樣子設法複製。前面提到的中國風格的壁紙,就是由師傅按著原設計圖一筆一筆盡可能用當年的手法重畫出來。
至於維多利亞女王當年的睡床,無據可考,我們決定到鄉居別墅找一張可靠的十九世紀早期古床,結果在威靈頓公爵的一個別墅裡果然找到了一張,但略需修復。
我們原可以借到這張床的,但是它還覆蓋著當年的棉布花罩,於是又得考慮是否脫去床罩、修理古床?我們最後決定還是精確地複製一張,或許比借有瑕疵的原件要好。
問:這個複製的觀念聽來很有趣,我記得前陣子喧騰一時的「三美神」風波(三美神為十九世紀新古典主義雕刻佳作,被收藏者賣給美國蓋特博物館,引起英國藝壇喧然大波,民間籌款搭救,卻杯水車薪,久無下文)中,似乎也有人提出「何不放行原作,同時複製幾個留作紀念即可」之類的論調,您的看法呢?

整建人員曾在二樓隔牆中發現整幅中國壁畫。(胡克禮攝)
面對一張空白畫布
答:在今天的技術下,就算你要複製米開朗基羅也是可以的,只是那成品已經脫離了藝術的創作過程,意義自然不同。不過對別宮復原過程中的種種複製行為來說,我們面對的幾乎是一張空白畫布,每一個細節都從頭來過。這是一個基本態度和原則的問題。
比方說樓上有一個房間是一九五○年代弄出來的「芬茲赫伯夫人房」(編按:喬治四世情婦),但是她壓根兒沒有在這裡住過,而屋裡的擺設也分明是個廿世紀五○年代的攝政風格。因此我們打算徹底復原,就算找不到這個房間的原件,也要複製真正同時期的傢具。
另外像宴會廳的餐椅也全是複製品,因為原件不但在白金漢宮,而且在國宴時使用,我們不可能拿回來。女王陛下答應我們複製一套,這當然要比去借一套攝政時期二流的「真品」更具意義和價值。這就是我所強調的在科學技術上、學術考據上都盡可能接近原貌的複製。
相不相信?我們現在還在「做」十九世紀的中國外銷彩畫,很有意思。
工匠搭配修護師,相得益彰
問:是嗎?我以為中國風味的裝飾熱潮在鴉片戰爭之後已逐漸沒落,皇家別宮復原計畫中的大量複製、整修工作,能找到足夠的老匠師?
答:這不是很大的問題,皇家別宮本身所屬的工匠,已經在這裡代代相傳好幾世了,這個傳統會繼續下去。比方說現在正複製中國壁畫和外銷畫的師傅,技術好極了,他用的方法或許不全然與原件相同,但這些外銷畫、外銷壁紙的技術水準並不那麼艱巨複雜,因此拷貝起來不算太難。
過去,皇家別宮的復原工作幾乎完全依賴工匠,但近年來我們也啟用各種受過專業訓練的古蹟修護師。讓這兩種人員在一起工作非常理想。有個女孩,原是藝術學校學生,畢業後在瓷器工廠當設計員,她真有縮寸繪畫的直覺,前廳裡的小龍都是她的傑作。另外,像受過紙類維修技術訓練的修護師,配上傳統工匠的手工經驗,在壁紙複製上也往往能相得益彰。
問:能不能談談其它結構工程上的復建和維修?
答:好的。從外觀上來說,我們相信到明年,大家將可以看到長久以來最完整、最接近一八二○年代的皇家別宮,我們重漆了原來的顏色。
提供整建的「後見之明」
在結構整修上,最大的困難是腐朽的問題,這恐怕很難徹底根除,只能盡可能使之不繼續惡化。因為許多牆面上了灰泥,除非毀了上面有歷史價值的裝飾,否則不可能維修牆裡的結構體。目前我們設計了一個由電腦分析的警報系統,可以顯示建築結構中各部分的濕度。雖然不能立刻解決問題,但至少能掌握狀況。
此外,城裡的汽車汙染和海風中的鹽份侵蝕則對外層結構造成傷害。我們盡可能在保留原來結構的原則下,換上上等石料。
我們有很多經驗事實上是從嘗試錯誤中學來的「後見之明」。比方說屋頂,我們曾經為了排水方便而稍稍改變角度,如今想來,保留原設計,另外想辦法做一套排水系統,才是符合理想的整建。
我相信以開放坦誠的態度審視可能犯下的錯誤,也該是整建過程中重要的一環,因為大家可以從中學到經驗和教訓。
更重要的觀念是,整建是否成功的關鍵,不在你耗資耗工的數字,而是事後的態度與做法。因此我們也訂出一套事後保養計畫和預算,使整建後的別宮,也能被妥善照料。
問:所以整建工程可以說是沒有完工底線的吧。可不可以請您告訴我們,皇家別宮究竟還有多少個房間沒有對外開放?還有多少主要裝修需要進行?
答:這個問題很難說得準,樓上的房間短期內不太可能全部開放……。可以這麼說,目前大約有六個房間是遊客止步的,因為我們還在設法使它們恢復原狀。事實上,已經開放的底樓廳堂,也還有許多地方有待改進,比方說燈光,現在使用的電燈太亮了,氣氛不對,我們得複製些煤氣燈,這又會帶來新的問題。
獨特非凡的奇品
問:請問您擔任館長多久了,在此之前,您對皇家別宮印象如何?
答:我在這裡工作了五年。過去只記得小時候偶爾跟母親到布萊頓玩,印象中這裡有一棟破破舊舊的綠房子,如此而已。
說來也很有趣,到布萊頓之前,我在格拉斯哥布瑞爾收藏(Burrel Collection)工作,那是一棟新的大樓,我的工作是籌建一個耗資一億六千萬英鎊的新博物館。沒想到後來到了布萊頓,面對的竟是這個龐大的整建復原工作。
問:如果現在請您對皇家別宮下一個綜合評論,您會怎麼說?
答:這是一個獨特非凡的奇品,我找不出其他適合的形容。我的意思是說,她的內在充滿了十八世紀英國、或說歐洲流行的中國風味,外觀卻赫然是龐大的伊斯蘭寺院尖塔加上哥德式的窗子。她混合了極端不同的元素,卻擁有獨創的活力。
問:這裡的所謂「中國風味」是否曾經影響您對中國(藝術)的看法呢?
答:我想沒有,因為這些東西擺明了是仿作(pastiche)。我在布瑞爾收藏工作時,有機會接觸非常精緻的中國藏品。我是一個西方藝術專家,但是從沒有一件藝術品像某些中國瓷器、銅器那樣,令我觸摸時指尖輕顫……。
問:我很好奇,從格拉斯哥的新建築、新博物館,來到這個喬治四世刻意營造的夢土,五年來您每日工作其間,有什麼特別的感受嗎?
回到一八二○……
答:這個問題非常好,可是很難答。在這裡工作的經驗,絕對是獨一無二的,你恐怕找不到另一個類同的例子。她本身也是一個文化實體,除了獨特的裝飾氣氛,這裡也曾經是一個藝術家群集的地方。羅西尼曾經在音樂廳演奏;十九世紀初期的騷人墨客、社會菁英都曾是座上客。這些故事使此地益添神奇色彩。
尤其到了晚上,特別是有活動,像是音樂會進行時,你會忽然覺得好像回到了一八二○年代,有時候甚至感覺到喬治四世也正對進行中的歡樂氣氛,頗為滿意呢。
問:這麼說來,喬治四世當年的企圖,至今仍然奏效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