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響應「聯合國開發計劃署」關注非洲缺水危機,我國超級馬拉松好手,同時也是全球首屆「四大極地超級馬拉松巡迴賽總冠軍」林義傑,以111天的沙漠長跑,完成橫越撒哈拉沙漠的壯舉。
這項堪稱近代人類在地表上最大冒險的挑戰,不僅為解決非洲水資源問題募得了上千萬美元的經費,聯合國網站也相當罕見地提到沒有會員資格的台灣並介紹林義傑,讓台灣再度以「體育外交」方式躍上國際舞台。而好萊塢製片公司「生命星球」更出資全程跟拍,還邀請知名導演詹姆斯•摩爾執導,片名暫定《RUNNING THE SAHARA》,預計今年全球上映。
撒哈拉是地表最廣大的沙漠,西起塞內加爾,東邊深入埃及,橫亙非洲,直線距離約5,900公里,多數為無人之境,狂沙酷熱且缺乏水源,尚無人類成功橫越的紀錄。
林義傑與美國查理、加拿大雷伊組成的3人團隊,2006年11月2日從西非塞內加爾聖路易斯港起跑,沿途經過茅利塔尼亞、馬利、尼日、利比亞,2007年2月20日終於抵達埃及紅海旁,完成人類史無前例的橫越撒哈拉沙漠壯舉。
雖然規劃路線時,已按可能需繞路範圍追加600公里,但沒想到他們竟又比預期的多跑了近千公里,原因是在原定路線上碰到地雷區,加上沿途許多國家正處於內戰,遭武裝部隊驅趕、甚至跟監限制前進方向。

林義傑進入最後階段時,因為病毒感染,導致上吐下瀉,還發高燒,體重狂掉5公斤,但他靠著驚人的意志力苦撐。為了趕在111天跑完全程,最後4天總計只睡了六、七個小時,連續一週每天跑超過100公里,最後衝刺更連續跑了36小時,將人類體能發揮到極限。
林義傑,1976年生於台北,國小2年級,「亞洲羚羊」紀政到學校推廣跑步運動,他幸運地與偶像握手後,激發了自己當隻奔馳的羚羊、「用腳追夢」的決心。
小學5年級,流竄在體內的跑步因子促使身高不到130公分的林義傑鼓起勇氣加入田徑場,成了福德國小有史以來最矮小的田徑隊員,而且速度還衝上了全隊第一。升上國中後,為了讓嫌他瘦小、有意勸退他的田徑教練刮目相看,他更下定決心非跑第一不可。
或許是抱著讓瘦弱兒子鍛練身體的想法,父親讓他留在田徑隊,直到畢業前夕,林義傑知道,如果想繼續跑下去,非鬧家庭革命不可。
出身務農之家的父親,為了光宗耀祖,堅持栽培兒子讀大學,於是,童伴放學後打棒球、玩遊戲,他則在各種補習班之間穿梭。國三拿下台北市越野錦標賽國中組第一名的優異成績,讓他不想為了學業放棄跑步。為了跑出名堂,他還堅持要進入被外界視為放牛學校、但卻在培育長跑選手方面頗具聲譽的西湖工商。
小小年紀的他陷入父親的期許與自我的理想、順從或忤逆的取捨煎熬。窗外,風狂雨驟,屋內,林義傑拿出紙筆,決定寫信給父親,冀求獲得諒解。隔天,他拿著行李,出門準備去西湖工商,父親追了出來,手上緊捏著信,流淚對著他吶喊:「讀體育的,將來沒出息!」
他終究還是掉頭離去,搭上公車,往自己的理想前進。「從那一刻起,我知道我們父子的關係已有裂縫。或許可以修補,但痕跡已難抹滅。」多年後的今天,林義傑回想這段往事,依然感到遺憾。

極地馬拉松是項艱辛、孤獨且危險的賽事。林義傑2002年首次參加「撒哈拉超馬」時,以為看到村落,把水喝光後才驚覺是海市蜃樓的錯覺,差點因缺水而喪命。
林義傑在西湖工商的恩師潘瑞根記得,當時看到身高還不到155公分、看起來就像小六生的林義傑,拎著行李毛遂自薦要求進入田徑隊時,還以為他是從桃園龍潭「小人國」裡跑出來的。但教導過無數長跑學生的潘瑞根,憑直覺認為這個孩子人小志氣高,未來成就不凡,便答應讓他入隊。
西湖工商的長跑訓練讓林義傑吃盡苦頭,當時最常開出的課程是「繞著外雙溪、穿過自強隧道」,這段路程不在於可以欣賞油綠山色或「翠山莊」等豪宅,而是教練蔡尚智會騎著摩托車押後——一手催油門、一手拿藤條追打落單的隊員!
不同於別的隊員都以體育資優生保送方式入隊,他是毛遂自薦,少了國中階段的正規養成訓練,條件本來就比較差,加上體型瘦小,剛開始經常一路「吃藤條」,只要佈告欄貼出「外雙溪」課程3個字,林義傑就「皮皮剉」。
教練嚴格鞭策沒有白費,林義傑在西湖奠下長跑耐力基礎,並在高二時期,一舉拿下全國中等分齡賽5,000及一萬公尺的雙料銀牌。然而,另一場苦心準備了3個月的一萬公尺比賽卻只得到第5名,這次意外的挫折讓他無心再穿上球鞋。
高三,某個秋老虎發威的午後,學弟們頂著艷陽咬牙揮汗練跑,躲在宿舍睡覺的他被教練魏道錦喊醒。魏教練劈哩啪啦說著:「虎死留皮,人死留名,皇后最珍貴的是貞操!」說完掉頭就走。大夢初醒的他思索:運動員最珍貴的又是什麼?他清楚知道,那就是「榮譽」。
整個下午,他回想自己悖離父親的期許,執意進入西湖,為的不就是要苦練長跑嗎?「走到這裡,已經沒有退路,只能往前衝。」他再度穿上球鞋,不久之後,勇奪全國田徑賽5,000及一萬公尺金牌。

頭腦冷靜、個性熱情、腳下功夫紮實的林義傑,有著超乎年齡的成熟,屢屢在生死關頭引領他超越困境,邁向成功。
為了向父親證明,學體育也能上大學,為了甄試進入台北體育學院,林義傑每天下午5點最後一趟訓練後,就直奔台北南陽街補習班加強數學、英文,可惜名落孫山,唯一的選擇就是重考。但是,5萬塊錢的補習費要從何而來?
當時姊姊投資貿易失利,幾乎拖垮家裡的經濟,屆齡退休的父親只好開計程車維持家計,他想來想去,唯一的希望就只剩潘教練了。
「潘老師知道我的來意後,叫我隔天再去拿錢。後來才知道,他為了我,生平第一次向人開口借錢,這筆錢比他當時工作了十多年的積蓄還多,」林義傑語氣充滿感激與不捨;而西湖提供的免費床位、許春展等多位教練的接濟,都幫助他撐完最黯淡的重考歲月。
如願考上台北體育學院後,新教練是全國3,000公尺障礙賽紀錄保持人黃文成,透過生化數值分析,為他確立了適合發展的有氧運動——長跑。之後,國內知名長跑耐力健將盧瑞山接下訓練他的重任,大一他就拿下全國大專馬拉松銀牌。
1998年10月全國區運會,自信滿滿的他向教練發下豪語,若沒有拿到金牌,就「罰」他參加首屆台北國際100公里超級馬拉松比賽。豈知,他再度馬前失蹄,因為配速沒有掌握好,腳踝受傷退出比賽。
一個月後,他信守諾言參加台北超馬賽,一下子從正規的42.195公里馬拉松跳級到100公里。比賽當天低溫又下雨,跑了大約30公里,他就出現「撞牆期」。
「撞牆期」,是長跑界的專有名詞,指的是選手體能負荷到達臨界點的狀態,通常會出現呼吸困難、焦躁不安、頭暈等現象,幾乎每位選手都會碰過。
由於從未跑過這麼長的距離,林義傑在100公里中「撞了好幾次牆」,甚至流鼻血,但都靠著不服輸的意志力咬牙撐過,最後在24位各國參賽選手中拿下銅牌,也是國內的榜首,寫下台灣長跑新頁。
隔年,台灣首度舉辦台北國際24小時超馬賽,林義傑擊敗各國菁英勇奪冠軍;台灣因這場賽事打響知名度,之後年年舉辦,更一舉被排進國際主流賽事。

2003年林義傑(圖中)參加在中國戈壁舉行的首屆「戈壁超馬」。
在學校接受各種訓練、贏得各種獎項的同時,他也展開半工半讀的生涯:白天上課,晚上8點接下父親的計程車,賺取學費和生活費,通常凌晨1點才返家,清晨5點就必須起床進行長跑耐力訓練,這樣的日子長達3年。
直到大四上學期,一天凌晨,他因長期疲勞失神,差點開車撞上安全島。他不禁自問:「為了三餐這樣拚命到底有什麼意義?我的長跑,我的夢想呢?」他想起大三那年到法國參加比賽時,拿到一張被喻為「人類史上最艱難的運動賽事」、7天6夜撒哈拉超馬的宣傳單,當時他嗤之以鼻——「這是神經病才會去跑的吧!」——而順手扔進垃圾桶,但在人生困頓徬徨的時刻,這份倒帶記憶卻竄上心頭,提醒他,一定要找到一件讓自己出頭的事,千萬別虛度此生。
也就在這一年,林義傑二度參加台北國際24小時超馬賽時,認識同為選手、後來成為「義父」的美商可口可樂亞洲區總裁沙福瑞。曾參加過撒哈拉超馬的沙福瑞告訴他:「撒哈拉超馬是極限長跑者的殿堂,沒有走一回撒哈拉,就不是正牌的長跑男兒!」
莫非今生註定要去撒哈拉?他開始上網搜尋資料,但一看到報名費高達2,600美元,心就涼了半截,幸好在報社任職的友人聽到消息後,在報上披露了這個消息,獲得私立真理大學教授陳俊卿資助10萬元,讓他順利成為台灣第一個挑戰撒哈拉超馬的選手。
大會規定7天6夜的賽事裡,所有的食物、睡袋、頭燈、緊急醫療等裝備都需自備,且需一路自行揹負,因此濃縮食物成了選手減輕重量的選擇。「因為沒經驗,第一次裝備重達14公斤,跑起來很吃力,後來就減輕到7公斤左右。」由於濃縮食物價格不菲,最後他「負債」挑戰撒哈拉。

南極的景色純淨壯麗,但對跑者來說,卻是風雲莫測,每一個步伐都可能暗藏危機。
撒哈拉超馬,全長250公里,氣溫高達攝氏50度以上,在罕無人煙的北非摩洛哥境內,橫度世界第一大沙漠。英國選手哈提曾說:「撒哈拉的規則很簡單——不是生,就是死。」選手被要求簽下「死亡切結書」。
但這項賽事最迷人的,就是能讓選手在千萬年來都沒有人跡踏過的土地上奔馳;如果選手能在最嚴苛的條件下完成7天賽事,可以得到一張證書,這張證書能行遍天下,足以讓全球20億「跑友」獻上崇敬的眼神。
2002年4月,第17屆撒哈拉超馬比賽會場,終於升起中華民國國旗,背號「345」的林義傑,與687名世界各國的長跑選手,展開極限挑戰,林義傑不但在袖口車縫國旗,背包裡也插著一面國旗。
有感於義父沙福瑞雖是英國人,但只要參加國際賽事,都揹著中華民國國旗,理由是:「因為我住過台灣,我愛台灣!」林義傑表示:「我是土生土長的台灣囝仔,怎麼可以讓義父專美於前?因此籌劃參賽時,『將國旗送到撒哈拉』就是我記事欄裡的第一條大事。」
7天賽事中,每站終點處都有兩種排隊奇景:領配額礦泉水和紙箱——由於大會不準備廁所,沙漠地區夜晚溫度會驟降到攝氏10度以下,為了避免「敏感部位」被寒沙狂風吹得「凍未條」,紙箱成了避免「寒害」的利器。林義傑笑說:「從第二站起,我給自己一個拚命的理由:趕快跑回終點搶紙箱!」
讓他感受最深的,是看到其他國家的選手三三兩兩偕伴參賽,不僅在比賽中發揮團隊戰力,休息進食時,也能秉燭夜談、共享美食,這些情境看在孤伶伶參賽、礙於經費只能吃著味道跟「鳥飼料」差不多的濃縮食物、用冷礦泉水泡濃縮麵的林義傑眼裡,只有「悽楚」兩個字可以形容。「這時候,特別想念台灣的滷肉飯、牛肉麵,常常回國後,就馬上吃個幾碗彌補自己!」
最後,他以23小時30分03秒跑完全程,拿下全球第12,亞洲第一,是亞洲有史以來的最佳成績。當中華民國國旗出現在終點線,大會主席卡洛斯為他戴上「終極獎牌」時,他終於可以恣意地任淚水滋潤沙漠。

林義傑是國際知名的「台灣小子」,總是帶著中華民國國旗上山下海。圖為2005年參加「埃及撒哈拉超馬」,接近終點衝刺線時,將國旗披在肩上一路飄揚,接受各國民眾歡呼。
次年,林義傑受邀參加在世界第二大沙漠——中國戈壁——舉行的首屆「21世紀初終極賽事」。主辦單位考量戈壁海拔4,000公尺的高地氣候和多變環境,困難度及危險性相當高,因此首辦只讓世界前100名菁英參賽。
得知這場比賽將前進到比玉山主峰3,952公尺還高的高原地帶,為了克服自己的罩門「高山症」,他到中橫公路的梨山進行道路練跑,也利用梨山山徑測試自己上坡跑的肌耐力。結果戈壁一役,他克服路徑標示不明、沒有地形圖、勇闖高及人身的「駱駝刺」叢林區後,再度成為台灣的驕傲,穩坐亞洲第一,同時衝進世界第三席次。
戈壁之役還有一個插曲:行前潘瑞根送他到機場時,他把厚厚的一個信封拿給老師,說「等我走了才能拆喔。」潘瑞根當下直覺是遺書,怕觸霉頭不肯拆閱。直到林義傑平安歸來他才打開,發現林義傑將自己的所有事情,包括財務、出書計劃、學生訓練計劃等,鉅細靡遺交代清楚,讓他心疼得直掉淚。
連續完成2004「智利阿他加馬寒漠超馬」、2005「埃及撒哈拉超馬」賽事後,2006年,他成為人類史上第一次南極超馬賽僅有的15名選手之一。賽前除了努力增加了3公斤脂肪「抗寒」外,因為沒錢到國外作移地訓練,只好土法煉鋼:把寒流籠罩的陽明山假想成南極,穿著短袖運動衣,跑上只有攝氏1度的七星山頂。
但當他真正穿過滔天巨浪抵達南極,踏上喬治王島時,才真正嚐到「極寒」滋味,連呼吸都是直透心底的冰,讓這個亞熱帶男孩大感痛苦,還因中樞神經調節不過來而悶燒、脫水。若不是怕衣服上繡著的國旗因自己而蒙羞,他差一點就想闔眼鑽進睡袋,再也不出來了。

林義傑參加極地比賽所獲獎牌。左起2004「智利阿他加馬寒漠超馬」、2005「埃及撒哈拉超馬」、2006「南極超馬」,2006與美國查理、加拿大雷伊組成3人團隊,參加第四屆「戈壁超馬」。
「南極超馬」結束後,主辦單位Racing the Planet負責人宣佈,林義傑以「戈壁超馬」第三、「智利寒漠超馬」第一、「撒哈拉超馬」第二,及「南極超馬」第三的總成績,成為首屆全球「四大極地超級馬拉松巡迴賽」總冠軍,寫下人類超馬的全新紀錄。
除了戰績輝煌,英語流利的他,也在國際賽事中建立許多珍貴友誼,其中,加拿大選手Wade在埃及撒哈拉沙漠寫給他的「沙中信」,成了國際超馬界最溫馨感人的故事:因膝蓋舊傷復發退出比賽的Wade,每天搭乘主辦單位為退賽選手提供的吉普車,沿途為林義傑加油,還在第五站約40公里處的平坦沙地,用石頭精心排出他英文名字縮寫的「K go go go」,帶給他相當大的鼓舞與感動。
「超級馬拉松」是一種十分特別的賽事,選手必須對抗艱困地形、環境、落差極大的氣溫,林義傑在世界4大極地超馬賽中,也遇上許多「刷新」紀錄的天氣現象:遭遇撒哈拉25年來最強風暴,第四天還淋到當地70年來的首度降雨;戈壁超馬時遇上單日溫差達攝氏44度的體壇賽事新高紀錄;埃及撒哈拉創下攝氏56度高溫;南極霍克港灣卻測到零下34度的極低溫。
「穿梭在這些正負差相加正好90度的極熱極寒地方,讓我認識自己身體的極限,同時深刻體悟『意志力』的無窮。」這股強韌的意志力將繼續陪伴他挑戰2008年的「磁北極超馬賽」,如果成功,將完成挑戰世界各極地超馬賽事的紀錄。
變身領航者2008年,林義傑將不再獨行,而是選拔兩位隊員合組「台灣隊」,到英國威爾斯、中國東北、奧地利阿爾卑斯山、挪威的北極圈等地,學習滑雪、雪地紮營、冰河中自救及救人等課程。為了嚇跑比賽路線中可能出現的北極熊,還要加強射擊訓練。
完成世界各極地挑戰後,林義傑可能會選擇暫時封鞋。而或許是極地超馬規劃細密、眼光長遠的訓練使然,林義傑對自己的人生也有長程而紮實的規劃:目前就讀於中正大學運動休閒與教育研究所的他,完成碩士學位後,準備到美國深造心理學博士學位,並計劃在10年內成立「運動員生命基金會」。
有鑒於國外許多知名企業往往直接「認養」運動員,聘請他們到企業內工作,「運動員生命基金會」將鼓勵國內運動員發展全方位多元智慧,並依據人格特質推薦到適合的企業,透過企業贊助,讓運動員可以無後顧之憂的參加國際賽事,並成為台灣體育外交的生力軍。
至於他自己,當記者問道:「如果有機會登上月球跑步,你會去嗎?」他笑笑不置可否:「凡事都有限度,我挑戰的極限已經夠多了,不要over,over會出意外的。」
這位改寫台灣體壇歷史的小巨人林義傑,除了頭腦冷靜,個性熱情,腳下功夫紮實外,他超乎年齡的智慧與成熟,或許才是屢屢在生死關頭引領他超越困境,邁向成功的關鍵吧。
2004年7月,阿他加馬寒漠超馬
2004年我來到地表最乾燥的地域智利阿他加馬寒漠,那一天太陽落得很快,下午4點天色就由灰濛轉為深黑。很不巧的,我與好友查理在攝氏零下5度的阿他加馬高原迷路,我們身上都只穿了短T恤。
整整4個小時,四野蒼穹除了我與查理,再也沒有任何氣息。漆黑之中我們找不出方向,低血糖現象接踵而來。距離上一次在檢查站進水已是4個多小時以前的事了,脫水、陣陣暈眩的身體反應浮現,還好夜色掩飾了我快要暈倒的慘狀;身旁的查理同樣面臨低血糖的來襲。
最後,我們坐在一片大岩石下相互取笑安慰。
「如果我們再找不著出路,就死在這裡好了,岩石上很醒目,或許很快就會有人發現我們的白骨!」
摘自《林義傑大冒險》(二魚文化出版)
2004年9月,亞馬遜叢林歷險記
……起跑不久,一陣腐臭味直嗆鼻,我置身一大片黑黑沼澤地。這讓我想到電影《魔戒》裡的黝暗森林,裡頭有鬼怪、樹木長腳會移動,還有一雙背後盯人的眼睛。
「這是動物、樹木的亂葬崗?」我以右腳一探,整個人隨之趴向黑泥沼。要提腿,提不動,沼澤吞噬到了腰部,我用力往前踢,感覺得到如同大板根的片狀樹根阻攔我前進。
我一度準備拿出備用的繩子,大概沼澤經過數百年沈積,平均深度足足有膝蓋深,大會要所有選手備好繩索果然不假。第一站一位選手就在沼澤亂了方寸,急著想抽腿,卻越陷越深,致使「拔」斷了腿。
摘自《跑出生命的寬度》(卓越創意文化出版)
2006年1月,南極超馬「殺人風」
我尋找耳邊傳來的低吟聲音。聲響越來越大、越來越猛,看得出聲音的來源與右手側有段距離的巨大冰山有關;這個感覺就像電影情節裡,大洪水即將席捲而來的詭譎氣氛,我察覺由冰山送到冰谷地的狂風呼嘯著,不一會兒,四方就快速籠罩在凍寒的世界裡。
……
一路聽著冰冷的殺人風聲,彷彿無時無刻纏著你、糾著你,在耳邊、腦後、臉上,鑽進你的衣縫、鞋縫。風原本是無形的,不過看著眼前使勁翻飛的大雪,我清楚看到風就在裡頭。我只能側著身體迎向風的來處做對抗,從沒想過側著跑才能平衡;腳下被我踢起的石頭,馬上被風猛然送往後方。我不得不擔心,下一刻飛起來的會不會是我自己。
摘自《林義傑大冒險》(二魚文化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