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語是門好生意──從泰國模式談起

在華語文當道的時代，頻繁往返於台灣和泰國的人士，已經從泰勞、台商或觀光客，換成各級學校的校長、老師和學生們了！

3月中，銘傳大學歡度校慶，邀請到泰國姊妹校蘭實大學的校長和3個學院院長參加。這位曾任泰國外交部長的貴客，除了實地了解銘傳華語中心及國際合作課程的經驗外，也參觀了銘傳e化校園，將帶回去作為目前泰國大學推動校園e化的諮詢參考。

4月中，二十多位來自泰南樂比夫的華裔高中生，來到林口醒吾技術學院華語中心研習華語3星期； 4月下旬還有一個由泰國上議院議員領隊，各地中小學校長、副校長組成的團體來到中原大學「應用華語文系」，了解規劃中文課程的資訊，5天上課、2天參觀，返泰後還組成中原校友會繼續連絡。

類似的活動一波接一波，7月初，泰國師範大學體系邀請台灣各大學華語文中心赴泰訪問。除了作為去年泰國21所師範大學受邀訪台的回禮，更實質的目的，則是希望進一步洽談師資培訓計畫。

海外各大學的中文系所是推廣華語文產業的重要據點。去年台師大與泰國朱拉隆功大學合開碩士班，樹立了成功模式。圖為該校校園和碩士班學生。

蓄勢待發

觀察一下近半年來台、泰校園與學界的互相參訪、授課行程，不得不令人感受到新一波華語文教育的國際化「產業」正蓄勢待發。

說起「教外國人學中文」，台灣擁有近半世紀的悠久歷史和專業領先的優勢。然而，近5年乍起的這波全球華語熱，導因於中國大陸經濟力的崛起，情勢大異於以往，中國近年更順勢積極在海外佈局推動「漢語」教學，我政府近年則成立橫跨外交、教育、僑務、新聞等各部會的「對外華語文教學政策委員會」作為因應，並提出了將教育作為「產業」輸出的新方向。

主管華語文政策的教育部次長范巽綠表示，台灣的目標是做華語文教學的世界第一品牌，已設立了4年目標，積極整合產、官、學界意見，將從華語文檢測、教師認證、教材規劃、國際合作等全方位推動。並在政策上，研擬各種支持華語文產業發展的措施。

「華語文教育後面的價值鏈龐大，有成為策略性產業的潛力，」在泰國力推華語文教學的台商李耀武表示，以泰國蘭實大學為例，華語文教學因為短期需求強，可作為第一步合作，進一步衍伸出其他科系的學術合作、國際學生的招攬，以及更可觀的產學合作機會──校園資訊化的技術轉移。

此外，由於該校校長是泰國前任部長級官員，讓他們認識台灣的知識經濟、民主自由的價值是很重要的，「這些有發言權的精英若肯為台灣說一句話，比我們講十句還有用。」他強調在新世紀推廣華文，應更積極掌握海外社會的主流價值。

如果把握時機全力衝刺，「華語文背後的價值鏈潛力豐厚，可媲美高科技，為台灣創造巨大產值，」曼谷台商李耀武如此呼籲。

另一項台灣精品

李耀武認為，政府每年編列預算作華文師資培訓，但都偏向在基層教師，而且對象僅限於向僑委會登記的華文私校，或補助華裔青少年返台研習。這種做法在以往海外華文市場台灣一枝獨秀時代還可行，現在中國挾龐大人力資源投入，台灣必須改變戰略。他以國人引以為傲的「台灣精品」為例，今後台灣應將華語文定位為另一項台灣精品，針對海外高層精英做推廣。

首先，「大學中文系所是兩岸海外交鋒的第一個重要戰地，」李耀武分析，因為學術界比較不受政治或意識形態左右，會從客觀角度評估，尤其在泰國華語文政策在我方積極溝通下，已確立繁簡並立，台灣應更積極一點，確立華語文教育行銷的「泰國模式」，再將這種模式推向其他國家。

針對海外市場的需求，范巽綠也表示，類似台灣師範大學與泰國朱拉隆功大學合作培養華語文師資的模式，可以擴大辦理，而師資來台接受進階訓練也可同步發展；同時參照台灣與歐洲各大學漢學系緊密互動模式，來進行學術交流。

除了攻佔高等學府據點外，要發展教育文化「產業」，還有一個關鍵領域，那就是華語文認證。

海外各大學的中文系所是推廣華語文產業的重要據點。去年台師大與泰國朱拉隆功大學合開碩士班，樹立了成功模式。圖為該校校園和碩士班學生。

賣「認證」才上算

目前中國大陸在海外大力推行「漢語水平測驗」（HSK，即所謂的中文托福），作為相關科系申請入學和特殊專業的認證標準，並已在全球三十幾個國家設立考場。有些一心想切入中國市場的跨國大企業，甚至已將HSK證書設為求職門檻，重要性不輸英文托福。

台灣近年也積極發展屬於繁體字的認證測驗，台師大兩年前即已研發出一套「華語文能力測驗」（CPT），教育部為求審慎，目前責成台師大再加擴充，以作出一套國家級的檢測標準。

「三流的企業賣產品、二流的企業賣服務、一流的企業賣的是認證。」熟悉市場法則的李耀武建議，要想把CPT和台灣的語言文化推向國際舞台，英國半官方的「英國文化協會」模式是一個參考。

舉辦「中文托福」認證考試，是兩岸競奪華語文產業時的兵家必爭之地。圖為CPT和HSK的等級對照表。

外貿協會模式

初期必須要由政府出面主導，成立類似「外貿協會」的機構，整合跨領域的學者專家，包括經濟學者、行銷專家、教育界、文化界人士，運用台灣辦國際貿易展的豐富經驗，把這新一代的「台灣精品」華語文推銷出去。

此外，在網路時代，台灣資訊科技的優勢也可為華語文的推動大大加分。

近年致力於大學教育國際化的銘傳大學國際學院院長高少凡指出，台灣可用網路學術平台來克服繁體字、簡體字的侷限，銘傳已經著手研發「全球華語文學院」，包括虛擬教室、各等級教材、互動教學、語文的選擇等，透過字體轉換，繁簡中文之爭已經不再是困擾了。

「電腦教學平台最具潛力的在於可大幅擴大輸出面，」高少凡表示，除了東南亞外，東北亞、中亞市場都可以納入。最近大家在討論的語文認證考試，透過網路才能廣泛輸出，建立形象。趁東南亞正在起步，需求殷切，現在正是台灣推動華語文網路平台最好的時機。

在產官學界大談海外華語文市場推廣策略之際，事實上，華語文的「商機」也已悄悄在台灣校園內的「國際課程」領域中發酵。

「人文教育這一塊，通常被認為是只會花錢、不會賺錢的部門，」中原大學校長熊慎幹表示，以往大學多半仰賴理工科系與產業界合作為學校帶進財源，然而，該校「應用華語系」近兩年來快速的發展令他十分驚訝，大學談了多年的「教學走出去」理想終於可以落實。

他說，自從應華系前年成立後，陸續與「世界華語文教育學會」合作辦理華語師資培訓班，接辦桃園縣政府託的外籍新娘華語文班、國防部的邦交國高級軍官華語培訓，由於應華系學生可提供一對一語音輔導，效果相當不錯。

雖然商機蓬勃，但熊慎幹期許中原大學華語文教學未來朝學術方向發展，以免流於商業化、補習班化。例如針對上述的外籍新娘需求，發展特定教材和教法，提供市場上不同的華語文教學系統。

舉辦「中文托福」認證考試，是兩岸競奪華語文產業時的兵家必爭之地。上圖為師大去年舉辦「華語文能力測驗」（CPT）實況。

高附加價值

不少人更預估，在華語風行的輻射作用勢必引來兩岸留學的趨勢，除了國外大學中文系學生來台灣進修中文外，也能以「同步學習華語」的誘因，吸引其他科系學生來台留學。

「華語文將成為台灣推動教育國際化的一個很高的附加價值，」銘傳大學高少凡院長指出，東南亞各領域的講師、專業人員來台灣攻讀國際課程的碩博士班時，「同步學習華語」是一個很大誘因。目前銘傳的國際學院大學部有一百多位外籍學生，研究所有二十幾位，雖然都用英語教學，校園也營造了舒適方便的雙語環境，不少有企圖心的學生仍努力學中文。

高少凡認為，雖然中國大陸也提供相同的誘因，但台灣高等教育仍有許多優於對岸的長處。比如台灣資訊應用相關科系實力堅強；台灣商業管理的知識和人才在亞洲也是數一數二；此外影視文化和IT產業的結合，也是台灣的強項。

就整體環境看，台灣社會的自由開放與友善態度，則是吸引國際留學生的主要原因；實際面上，現在本國籍外國籍一視同仁的學費政策也頗有競爭力，留學台灣一年學費三、四千美元，比歐美便宜3倍，甚至比韓國便宜2 倍。

以英國經驗看，在英國文化協會全力推動下，「英語學習產業」與「留學英國」的訴求相輔相成，帶動了後面龐大的教育產業、遊學觀光、文化輸出等的蓬勃發展，而英國與世界超強──美國──爭奪英語產業的策略，也可以為台灣的華語文產業發展提供典範。

「1980年代末英國文化協會剛在台灣成立據點時，當時一年到英國讀書的人不到一百人，」教育部駐泰國文化秘書李光華回憶，之後該協會透過各類演講、活動、大型教育展，多年來專業服務的形象深植人心，現在一年已經吸引9000多名台灣學子漂洋過海去求學。

據英國文化協會統計，目前全球每年有超過60萬名學生前往英國學英文，另有30萬名國際學生去唸大學和研究所，每年因此而產生的教育產值約60億英鎊；由於到英留學必須通過IELTS（International English Language Testing System）檢測，因此提供IELTS考試的相關服務也是他們的重要業務。

教育部次長范巽綠表示，台灣在國內外教授中文的悠久歷史，對中華文化保存完善，這些優質條件，足以成為華語文教學的世界第一品牌。

瞄準東南亞

「把教育當國際產業全球行銷，東南亞會是第一個重大市場，」李光華表示，台灣對東南亞來說，學術水準領先，學費又便宜，潛力極大，只是國內學府注意到這個趨勢的還不多。

「我和泰國人說，泰國6500萬人，外匯存底有40幾億美金，台灣2300萬人，外匯存底卻達2400億美金，為何缺乏豐富物產、又有許多地震颱風的台灣，可以創造這樣的經濟成果？關鍵就在教育！而現在正是台灣數十年來第一次要與國際社會分享教育資源，機會很難得喔。」李光華表示，他以這種訴求來打動泰國學子，十分有說服力。

目前教育部提供的海外獎學金共二百多個，去年泰國有29名，比例極高，其中碩博士名額就有20位。

此外，台灣技職教育國際化的前景也被相當看好。李光華表示，今年台灣海洋大學與漁業署合作的遠洋訓練船前往泰國，結果吸引了該國各地300多位漁業科系學生上船參觀台灣輪船的先進設備。

「台灣漁工缺乏，性格溫和的泰國漁業人才可以到台灣受訓。」另外，如與東南亞的醫療技術合作也很有可為，最近泰國擁有186年歷史的瑪西竇大學已經與慈濟大學簽約，為兩國醫學教育合作開了先例。

不管是華語文師資培訓、華文網路教學平台、華語文產學合作、或由華語文延伸的高等教育、技職教育國際化，在在提供了台灣一片可供盡情揮灑的舞台，目前國內不少教育界人士看好此一趨勢，已積極佈署；然而，華語文產業要想真正成為台灣的新興策略性產業，還需要其他領域，包括官方、民間，以及經貿、文化界、觀光旅遊界更多的討論和整合。

海外各大學的中文系所是推廣華語文產業的重要據點。去年台師大與泰國朱拉隆功大學合開碩士班，樹立了成功模式。圖為該校校園和碩士班學生。

在世界各地舉辦的「英國教育展」，吸引了無數學子飄洋過海一圓留學夢，英國文化協會的推廣模式值得台灣參考。

中原大學「應用華語系」近年發展迅速，凸顯華語文產業的無限商機。應華系同學與外籍學生的一對一語音輔導更蔚為特色。

海外各大學的中文系所是推廣華語文產業的重要據點。去年台師大與泰國朱拉隆功大學合開碩士班，樹立了成功模式。圖為該校校園和碩士班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