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獅、石敢當移民記

石獅、石敢當，這兩樣起源中國的「厭勝物」，隨著中華文化傳揚海外。而由於進入各地的時代不同，加上融合當地民俗，如今已各見不同造型與功能。

日本西南沿海地區有不少石敢當，多數立於神社之中。（陳哲雄提供）

畫獅不成反類犬？

石獅在中國，每個時代各有不同風情。漢時，受佛教影響，出現長有雙翅的翼獅；唐朝因與產獅的西亞往來較頻繁，石獅造型也走向寫實。

日本在唐朝時進行大化革新，大量引進中國文物，所以目前守在日本神社前的石獅，仍稱為「唐獅子」，又叫狛犬。和韓國的「高麗犬」一樣，雖以犬為名，造型卻屬寫實一類。以犬稱獅，並非畫獅不成反類犬，而是未曾見過，用熟悉的動物來形容。這也說明了這些國度和中國一樣不產獅子。

元朝時，鬃毛一圈一圈的「螺獅紋」出現，造型則像卷毛小狗，一點也不兇猛威武，反倒顯得吉祥討喜。琉球的石獅子身上也有螺獅紋，和史實對照，琉球在明朝成為中國藩屬，是以傳入較晚期的石獅造型。有趣的是，琉球的一些神社前也見寫實的日式狛犬，這是因為琉球王國曾向中、日兩國雙邊朝貢，因此石獅造型集兩地之大成。

日本神社前稱為「狛犬」的獅子，還真有點像狗。（莊伯和提供）

風從虎，虎從獅

厭勝物因時幻化，也因地各異。不同地域有不同要「厭伏而制勝」的對象，因此各地的石獅也被寄予不同期望。

獅子，原不過以兇猛威武而被當成聖獸，在多颱風的中國閩南，則產生專剋颱風的「風獅爺」。獅子從門口登上民宅屋脊，陶土燒製的獅子大量出現，不讓石材專美於前。在漢人墾台的橋頭堡——安平，武人騎獅雕塑散見各處；金門島小風大，獅子做人立姿，張牙舞爪，要震風止狂沙，都是特色獨具的風獅爺。

止風的觀念，起於「風從虎」，但在所有傳說中，獅皆勝虎一籌，所以獅也就被請來代虎「剋風邪」了。

同屬亞熱帶的琉球，一樣用獅子立於屋頂鎮颱，不過最早這是用來「鎮火」。根據沖繩正史「球陽」記載，有個村子屢生回祿，村民請教風水先生，風水先生表示，村子面向之山為火山，故村中多火災，必須立獅像以對，之後果然不再無故失火。家家戶戶也就廣立陶獅於屋頂。今天，琉球的屋頂獅子已成為當地一大特色。

厭勝物功能被轉換的情形，也同樣發生在石敢當身上。

石敢當原被視為對付路沖良方，起源於五代，至宋流傳日廣，目前以琉球、澎湖為多。

澎湖有二百多座石敢當，不全用來對付路沖，也用來對付強風。港口風最大，更廣見各式石敢當。大概是風害實在太厲害了，這裡的石敢當，又是加八卦，又是加七星，各種神力集於一身，成為全世界最花俏的石敢當。台灣西螺大橋旁的大型石敢當則是為了鎮水沖，不脫鎮路沖之意。

金門的風獅爺擬人直立，用來鎮風煞。（莊伯和提供）

石獅、石敢當的「快樂天堂」

在台灣地區，要看風獅爺得去金門；要找石敢當則赴澎湖。海洋的閉鎖，為厭勝物留了一席安身處。

像這樣傳統文化保留於離島的情況，在日本也一樣。日本本土的四大島沒有屋頂獅子，石敢當則散見各縣，以西南靠中國沿海地區較多。鹿兒島一地有五百多座，數量驚人，據推測是早期隨貿易船而來的壓艙石所製。日本本土現存的石敢當多藏於寺廟，成為保護的文化財產；新設的極少，幾乎變成不見生命的文化標本。

琉球這個觀光勝地，則是目前石獅子、石敢當的「快樂天堂」，民俗學家的海角一樂園。那兒石敢當數量不斷激增，大概家家戶戶都有；屋頂獅子，造型推陳出新，石獅、陶獅更成為觀光客最普遍購買的紀念品，當地人的「搖錢獅」。

而在石敢當、石獅的發源地——中國大陸，它們也和其他傳統厭勝物一樣，先是歷經戰火摧殘，十年文革更是一大浩劫，石獅、石敢當，幾乎毀壞殆盡。據民俗學者莊伯和指出，以往泉州風獅爺、石敢當都寥寥可數；可喜的是，近兩年已有部分路沖新設石敢當。

傳統文化終究根深柢固，逢春就會發芽。

樣子已經模糊，神力仍具，泉州的這座石獅子被放在路沖上，兼負石敢當任務。（莊伯和提供）

獅子的獅螺紋見於中國元代，琉球的獅文化應是傳自其後。（黃麗梨攝）

北京狗似的獅子，在中國、琉球都有，威嚴已被趣味取代。（黃麗梨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