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的觀察者
徐清波認為,攝影是「感覺」出來的,必須在生活的意義上表現出個人自己的思想與感受。題材無所謂新舊,有沒有消化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影像不應以「美」與「構圖」為追求目標,內容才重要。
攝影界的名銜常扮演著「國王的新衣」,只是一件透明的華服罷了,追逐名位,是欺人騙己的藉口。「不要炒冷飯」,「不要盲從流行!」是他在評論短文中經常大聲呼籲的。
在他最好的作品之一:「常客」(一九五六年)中,我們見到生命流徙中真情流露的一瞥。搭乘著渡舟的「常客」,以他的容顏與穿著,訴說著生活的歲月奔波舞步和年代跡痕。失焦的船伕以模糊的笑容相對,襯托出主體的凝重與銳利。突出而新穎的構圖方式,若即若離的視角關注,自然而真切地表達了寫實主義的精要。
和徐清波所敬佩的日本攝影家土門拳一般,這幅照片呈現了人在困頓中存活的本質與個性。凝視中的男子背後,是一片朦朧未明的景象,增添了幾許「影像」獨具的抽象美,虛實相應,極為耐看。
徐清波知道如何利用鏡頭的特性來強調感人的訴求點。在「常客」中的大光圈、短景深運用,突顯了主題焦點。「小販」(一九五六年)中的長鏡頭壓縮效果,把彰化大佛與芸芸眾生交疊在一起,使得畫面飽滿而有張力;或是在「寒意」(一九五四年)中,利用車輪造型的質感屬性與地平線上蹀蹀而行的模糊人影,來表達他領受中的寒意,都是他試圖透過較別緻的方式來呈現自己的影像觀。
孩童也是徐清波極為關心的題材,在「蘭嶼玩童」(一九六四年)裡,他仰攝了四個雅美族頑童,勇健的形體中透露出好奇與專注,而仰角透空的取景,使得四名小童宛如凝固的石像一般,直接明快地表白了生命力的堅韌。
「迎水燈」(一九五八年)則不著痕跡地抓住了中元節慶堛漫]祭神韻。恍惚的身影在搖晃的燈籠與閃爍的火光間,似乎引領著孩童的心靈走向深夜的神話裡。影像的節奏流動而富詩意,兩張交疊不明的孩童顏臉,有一種曖昧的神秘;這看似隨意而輕描淡寫的一瞥,即使在卅年後的今天看來,仍充滿了新鮮的視覺感動。
一九六八年,徐清波為維生計開設「長安廣告公司」,六九年到銘傳商專商業設計科教了十二年的攝影學與廣告攝影,七二年之後,長期為「攝影雜誌」、「中華攝影」寫評論,並經常為各地攝影會做講評與顧問,拍照的時間反而減少了,也愈顯得其早年作品之珍貴。
綜觀徐清波的寫實風格,他能在單純、嚴謹的取景中反映了生活的真情與關照,既傳達了現實的徵象,也賦予人生的寓意。
在他的作品中,現實可以是現實,也能使人偶爾跳出現實之外,重新冷靜地來審視這被忽略了的光影人生。手法洗練,視角寬闊,徐清波這些抒情的憶舊片斷,將是六○年代台灣攝影進程中,不可或缺的研討資料。
〔圖片說明〕
P.120
卅四歲的徐清波蘭嶼1964
P.120
瓦廠南港1955
P.121
虔誠板橋接雲寺1961
P.122
密談新莊1956
P.123
賣斗笠樹林1955
P.124
農家樂台南西港1957
P.125
小販彰化八卦山1956
P.125
音樂家台北1968
P.126
蘭嶼玩童1964
P.127
常客新莊、板橋間1956
P.129
迎水燈板橋1958
P.128
寒意板橋19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