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台灣與香港,同為中國人的社群,但這兩地的人在彼此認知上卻有一定差距,為什麼?
答:簡單說來,我想這與兩地迥異的社會背景有關。先談台灣:台灣的先天屬性之一,是受日本殖民地文化的影響。其次,則是國民政府光復後的施政。比起香港來,整個社會在過去對外接觸不多,又因尚未真正高度商業化而民風淳樸,加上教育水準普遍較高,所以人們一般保留較多傳統的價值觀,重視人際關係,講究人情,也比較追求精神上的滿足。
至於香港,很明顯由於是喝英國的奶水長大,思想行事作風自然較為西化,加上自五十年代起,香港就成為一個難民家庭為主的社會,胼手胝足建立家園的刻苦經驗,養成了他們實事求是、較為現實的國民性格。再加上香港近廿年來成為國際自由港、金融中心,社會「暴富」之餘,又難抗拒自各國源源進口豐裕物質的誘惑,……所以普遍說來,一般香港人都比較喜歡誇言自己「愛享受」,享受(多是物質上的)成了這個社會很重要的價值觀。
「九七」問題出現後,大概很少香港人能對此「大限」視若無睹,社會「搶錢」之風更盛,使得這個社會的價值觀愈加「唯物」了。
印象和真實之間有差距?
問:外人看香港,經常是透過大眾文化去認識,很容易得來「香港是一個沒有什麼文化修養的商業社會」的印象,您以為這種刻板印象與真實面貌是否有所出入?
答:這印象基本上沒錯,只不過,做為一個中西交會、新舊交揉的社會,香港的文化面貌其實生動多姿!在保留傳統禮俗文化方面,香港似乎就比台灣更像個「雅而有禮」的社會。
除了傳統文化禮俗的遺存外,香港也有一些「精緻藝術」的工作者。他們雖不為廣大群眾所接受,並與商業分道揚鑣,但由於制度上的健全及財團支持,也頗能發光發熱。香港在表演藝術方面,得力於政府資助的相當不少。再加上香港具有地利之便,經常能邀請世界級的藝術家及大陸大師級藝術家到此展覽、演出,有時真能為香港政府在國際間贏得「文化藝術薈萃」的形象。
實際的年輕一代
問:您又是在什麼樣的因緣際會下,到香港工作的?融入香港社會是否有什麼難?
答:來港是因為嫁了一個「僑生」,與他一起「回來」。之後雖與他分開,自己還是留了下來。一來這幾年建立的生活全都在香港,很難拋下這一切跑回台北去;二來,台北近年令人興奮的發展,雖老叫我有生不逢時之慨,但要責備求全起來,也是幾十部牛車載不完的。
至於香港,也許因為它是一個完全與我無關的城市,反倒變得沒有包袱,我好像只是一個看熱鬧的旁觀者。說來奇怪,我來港已經六年了,它還是經常令我覺得新鮮有趣。也許是由於香港特殊的歷史地位及生活上處處流露的異國情調吧,我經常莫名奇妙地湧生一種置身舞台的戲劇感。
問:根據書中自序,您在未到香港前,對香港的印象大多來自影視娛樂文化的報導。如今在香港居住了六年,您覺得最初的印象和現在觀察所得,最大差異是什麼?
答:沒來香港前我實在說不上對香港有什麼真切的認識。一切都是來港後一點一滴逐漸認識的。如果真要講有什麼「差異」的話,那也只能當笑話來聽了。
拋開成見,主動關心
在台灣時,對香港的印象只是一種朦朦朧朧的感覺,那是從羅文、許冠傑的歌,或鄭少秋、汪明荃的連續劇堶J亂拼湊而成的,其中有許多至今想來都會叫自己臉紅的「遐想」,比如看金庸的小說及其他人的武俠電影,逕以為香港是個很講俠義的社會等。不過,基本上當時以為香港是個競爭激烈、新舊交合而且先進、熱鬧的城市,這一點上,倒是沒差太遠。此外,以前在台灣聽到的廣東歌歌詞都很雅,而且充滿人生哲理,當時以為香港的中文水準的好過台灣,羨慕不已,豈料來港後,才曉得這堣中憭艩Ж飪M低落。
問:就一位台灣客觀察香港的心得,您覺得應抱持何種態度,最能了解香港的真實面貌?
答:基本上,台灣與香港之間,存在的本來只有資訊不足、語言不通這類極為根本,「你不認識我,我不認識你」,或是「我沒興趣認識你,你沒興趣認識我」的問題,而沒有所謂「態度」問題的存在。要了解香港的第一步,可能便是拋開成見,以一種更為開放的態度去觀察它、認識它。
多閱讀有關它的種種,如有機會到當地,就儘量睜開眼去看,友善地與本地人聊天,就像你想了解紐約或巴黎一樣。好奇心、關心或嚮往之情,都會是很好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