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市面上一台斤(六百公克)的冬蟲夏草價錢約在兩萬元左右,而一些不肖業者更在蟲體中串上鉛條增加重量,或是以別的蟲草及澱粉仿製的假蟲草來魚目混珠。這一來,民眾花大筆銀子買來的蟲草不僅斤兩不對,甚至還有鉛中毒的可能。而少數幾個產區在夏天時為了尋找蟲草,「整個草皮幾乎都被翻了過來,」中藥舖老闆楊世福擔心蟲草未來的產量會有危機。試管冬蟲
有鑑於珍貴中藥材的品質不穩及價格昂貴,因此南部的台糖企業、北部的工研院化工所與工研醋關係企業大醇食品公司合作,兩家企業在三、四年前展開以生物科技方式量產冬蟲夏草,以突破產地及產量的侷限。
量產的第一步是到大陸取得天然野生的冬蟲夏草,由其中萃取出活的菌絲體,接著以試管不斷繁殖菌絲體,再放入大型的工業槽體中快速大量繁殖。然後再將菌絲體的營養來源──培養基與菌絲體分離,得到百分之百的菌絲體,再乾燥製成粉末膠囊。
聽起來與一般發酵技術相近,然而過程中,品種優良活蟲草的取得、適合菌絲體不同時期吸收的培養基,還有如何維持槽體中,既有高氧而又不至傷害菌絲體,都必須經過一連串的嘗試,否則也不必花上三、四年的功夫了。
走進以生物科技量產冬蟲夏草的工廠裡,一股天然的草木香氣瀰漫,巨大的不鏽鋼槽體及其中的培養基替代天然蝙蝠蛾的幼蟲,快速地供給菌絲體大量繁殖。工研院的每噸槽體每天平均的產量相當於兩萬隻的冬蟲夏草;而台糖企業的蟲草粉訂單已經積欠了兩噸,相當於一億元左右的產量。
「本來非要自青康藏等地進口的冬蟲夏草,如今在台灣就可以低價買到,而且經由相同的環境控制,買到品質一定的蟲草,這都是拜生物科技之賜,」張純銘指出。
「一盒蟲草粉是二十五公克,出售兩盒蟲草粉等於賣了一公噸糖的價格,」台糖公司產程開發系主任楊博文的比喻,可知冬蟲夏草已然是台糖企業一隻下金蛋的母雞。因此,以生物科技開發新產品已成為台糖轉型的重要策略,台糖新近又招聘了六位博士專門來研發生物科技產品。吃蟲還是吃草?
然而以生物科技方式培養出來的蟲草粉與天然成分完全相同嗎?原本是連蟲帶草一起使用的冬蟲夏草,只取菌絲體,也就是只有草的部份來大量繁殖,那成效與天然的蟲草相同嗎?而吃蝙蝠蛾幼蟲長大的菌絲體,與吃人工調配培養基的菌絲體成分又會相同嗎?部份中醫師與研究中草藥的學者如此質疑。
「生物科技生產的蟲草粉不僅成分與天然相同,實際上純度與效用還高於天然的蟲草,」兩個研發單位都做了這樣的表示。台糖的楊博文解釋,他們將人工生產的蟲草與天然的蟲草,以檢驗成分的色層分析(HPLC)方式比對,發現兩者的蟲草多醣體、礦物質、維生素或氨基酸都非常相似,因此具有一樣的功效。
張純銘則解釋,「我們在中藥舖所買到的冬蟲夏草,它的主要成分應該是在菌絲體的夏草上,」至於冬蟲的養分早已經被夏草所吸收轉換,所剩的蟲體不過是硬化的蛾蟲軀殼、菌絲體吃剩的營養和一些泥土罷了。雖然看起來蟲體似乎很營養,實際不然。「有回我去中藥行問他們可有零碎的夏草部份出售,老闆高興又便宜地將一堆掉落的草賣給我,真不知好的部份是蟲還是草?」也因此張純銘表示,人工培養的蟲草粉是取其精華而去其糟粕,所以純度為百分之百,遠較天然的蟲草還高。上藥治本、下藥傷身
儘管冬蟲夏草在典籍上有補腎及治療陽萎的功效,也有媒體以「中國威而鋼」來介紹這項生物科技新產品,然而張純銘與楊博文都表示冬蟲夏草是無法像西藥威而鋼那樣快速直接、立竿見影的讓陰莖勃起或增強性能力。曾經做過冬蟲夏草動物離體實驗的中藥所研究員陳建志表示:「冬蟲夏草引起海綿體勃起的活性反應並不高,若要以它來治療陽萎,恐怕要吃上相當多的份量才會有一點點功效吧!」
其實在中醫的脈絡中,補腎的冬蟲夏草並非直接作用在性器官上。開設中藥舖的楊世福表示,中醫補腎講的是「養氣」,冬蟲夏草在性功能的調養上,主要是安神養氣、消除緊張與不安,氣順了身體自然就好,性功能障礙也就自然解決。當然這需要長時間的調養,有時,中醫師也會以冬蟲夏草搭配動物性的海馬、蛤蚧、鹿鞭、鹿茸等富含雄性荷爾蒙的藥材來搭配使用,以達到治本及治標的雙重效果。
對於造成全球風靡的威而鋼,在反對縱慾的中醫看來,一個器官有問題,必定是整體機能出了問題,像這樣給了一顆藥丸就能機械式的勃起,而不顧整個體能是否能配合,這是屬於中醫裡的「下藥」,是傷身體的。上醫治未病
由於冬蟲夏草在衛生署的分類中屬於食品,因此不必經過藥品上市的單一成份分析、臨床實驗等層層關卡、漫漫長路。然而歸屬在食品的冬蟲夏草也因此不能宣稱任何藥效或療效。不過在台大醫學院及工研院化工所的研究報告顯示,冬蟲夏草的菌絲體經過萃取後,能直接刺激白老鼠的腎上腺分泌皮質細胞皮質酮,這是人體自然產生的類固醇,有抗過敏、抗發炎、增強體能的功效,但是它卻不像服用類固醇一般,儘管有仙丹的妙用,但容易使用過量,產生副作用,使得人體腎上腺萎縮,減少自然分泌的類固醇,長久使用,整個生命機能都將嚴重受到影響。
「大自然真是值得敬畏,一個老祖宗沿用千年的草藥裡,就有如此複雜的成分與功效,越作研究越是感佩造物的神奇,」擁有化學博士學位的楊博文不禁感嘆。
中醫說「上醫治未病」,所謂好的藥是用來養命、可以常吃的藥,原理是使你自己的身體活化起來,扶起你的弱點,讓身體自己去抗病。因此中醫常有同病異治或異病同治之方,就如陽萎,中醫便細分為十二病因,若說一種藥方能讓所有男人雄風再振,在中醫理上是行不通的,即便說冬蟲夏草是中國的威而鋼,那它的效用是藉由強身而達到壯陽之效,這也是中西醫學治療性事的不同做法。
模糊是一種另類科學
翻開古老中藥書裡,說著腎是先天之本、先天之氣,許許多多的中藥都有補腎之用,民間的各種補藥也常常加上一句「補腎固元氣」的廣告詞,似乎只要腎功能好,一切都好。但楊世福說,這並非是老祖宗特別注重「那話兒」,而是中醫的補腎包括了生殖系統、泌尿系統和內分泌系統。此外,腎與骨及肺有綿密的關連,呼吸或造血功能欠佳的問題,也經常開出治腎的藥方來。
中醫的五行之說與相生相剋,過去中醫提不出證據,西醫認為無稽,然而在今天已經知道許多器官的細胞質分泌影響(或主要作用於)其他的器官。「不要認為定義模糊就不好,而是應該去尊重中醫的模糊;因為,人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性的作用非常靈活的,而生命現象更是無法完全清楚的,」中醫所所長陳介甫表示。
「不論是現代新藥開發或是尊重古典中藥理論這兩個方向,都是中藥研究缺一不可的道路,」陳介甫指出,從天然的草藥、礦物、動物來純化單一成份、萃取新藥,一直是醫藥界的主要道路,像是治療瘧疾的奎寧、強心劑的地黃素、止痛藥嗎啡,還有眾多運用廣泛、救人無數的抗生素,都是從天然草藥或黴菌中找出來的。
而使用多種藥材的中藥理論,雖然目前尚無法確實分析其成份、作用方式,但是卻可能在總合眾多藥材中、不同成份的分工合作下,甚或不同的藥物互相影響下達到治病的效果。
現在美國的藥物管理局(FDA)及健保制度也已經接受草藥的使用,「關於中醫的學說,還有太多解答不出來的道理,但是它提供現代醫學另一種完全不同的思考模式,也是我們無價的資產;不過西方的科學驗證,明確顯示出藥性的作用機轉,也提供中醫直接有效的新技術,」陳介甫表示。
古代的神農氏遍嚐百草,開始治病醫人的中藥傳統。現代的神農氏不必再遍嚐百草,而是藉著生物科技的輔助,投入中藥材的成份分析或理論研究。現代醫學與傳統療法之間,不再涇渭分明,或者我們可以期待在不久的將來「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將研發出更理想的新新威而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