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過世之時,阿嬤花錢買下兩個在一起的塔位。但這並非一段雋永的愛情,阿嬤在阿公在世時,兩人每天吵吵鬧鬧……,是不是女人一生的情慾,在結婚後都只能是丈夫?無論生死,只要結了婚,丈夫就是永遠的寄託?辦完阿嬤的喪禮回到台北,有天晚上突然想起這件事,我擔心阿嬤跟阿公會不會又要開始吵架了,而獨自哭了好久……」
(Wenz,〈阿嬤的喪禮〉)
「有一次我跟媽媽聊起清明節的話題,她脫口而出,『反正將來也不是妳來拜我』。話一出口,隨即囁嚅,不敢看我。……然而我開始意識到母親對於分離早有了一定的想法。她想像著我的人生,很早就開始預習分離,對她來說,我結婚了就是別家的人,因此這樣的分離到死都不會休止。」
(趙文瑾,〈彼岸花〉)
由關心性別平權的教師組成的「台灣性別平等教育協會」,繼2005年編纂《大年初一回娘家》一書後,延續「習俗文化與性別平等」的主題,去年底首次向一般大眾舉辦徵文。主辦單位發現,從投稿題材來看,最容易觸動女性憂傷經驗的習俗儀式場合,以「喪禮」為最,其次是「過年」。
身為此次評審之一的「女書文化」前主編鄭美里說,習俗文化經常是透過婆婆規訓媳婦、母親指導女兒來「傳承」──不論是拒絕已婚女兒在大年初一回娘家(以免分走福份又帶衰),或是對女兒明講「家裡不會分財產給妳」,又或是「親身示範」出嫁後就不能回娘家掃墓等等。「母系的連結因為父系傳承霸權而被迫割裂,卻還要由女人來『操刀』,這對女人女兒而言,是情感上的雙重傷害。」
以〈彼岸花〉一文獲得首獎的趙文瑾,則是把女性對「母系傳承」的渴望比喻為「迴流的魚」,她以魔幻寫實的手法創造了一支嘉年華般的送葬隊伍:「捧著一大把繽紛燦爛的彼岸之花,我們去看外婆的母親,外婆母親的母親……」。有別於父系系譜強調利益的分配與排除,想像中的母系系譜「不決定誰能不能被登記」、「不爭奪無謂的排序」,就只是「一群固執的魚,逆流而行…回到人類最初始的地方去」,而一切「只為了紀念」。
然而,「書寫個人經驗」即是實踐性別平等大夢的第一步,因為「書寫能指認難關所在,知道該向何處施力,」蕭昭君如是說。今年一月底,協會為徵文舉辦的頒獎暨分享會上,近10位得獎作者們圍坐一桌,除了分享更多悲喜交織的故事,也彼此激盪行動的策略。
以〈搬回娘家〉一文獲獎、從高雄遠道而來的高中老師珊珊說,雖然她至今未能勸服父母「放下街坊鄰居的輿論壓力」,接納出嫁13年的女兒「也想帶著兒女搬回家孝順父母」的心願,值得慶賀的一大步是:今年她已經徵得婆婆及母親的同意,「大年夜就回娘家,初二才回婆家!」她說:「改變有時的確需要冒險,然而女人唯有不劃地自限、主動發聲,才能越來越自主做自己!」
家住林口的家庭主婦鄭愛美則是帶著唸大學的獨生女兒一起與會。她笑說,當她頭一次聽說習俗規定「結了婚的女兒不能替娘家掃墓」,不禁擔憂:「那我往生後,豈不是要自己『起來』割草?」在她的得獎作品〈女命三則〉裡,除了以親身見聞揭露傳統習俗的父權暴力,也藉由敘述苦情堂妹的破繭重生,間接祝禱她那執守男尊女卑秩序、一生嚴以律己也折磨媳婦的祖母:「放下一切悲苦與束縛,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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