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談若文摘風格
致力推展華人作品,也為她自己帶來更多的工作。她固定看四、五十份華文報紙、雜誌,和沒有數過但從不間斷的書,從中找出適合轉載的文章。
讀者文摘對文章內容的求證、對著作權的尊重、文字上的講求精簡、校對上嚴格要求……,都使編輯工作更加吃重繁瑣。「還好我是很細心的人」,林太乙說得輕描淡寫。
去年,美國威斯康辛大學教授劉紹銘,曾寫過一篇文章稱讚讀者文摘鉅細靡遺的考證精神。「常常別人覺得我們怎麼跟偵探一樣」,林太乙說:「沒辦法,這就是讀者文摘的精神。」
「有幾分證據,說幾分話;有七分證據,不能說八分話」、「大膽的假設、小心的求證」兩則胡適名言,被寫成對聯裱起來,掛在文摘辦公室的圖書架上,成為他們的座右銘。
與林太乙談話,會發現她的回答也很精簡,就像讀者文摘上文字的風格。問她是否繼承了父親的幽默感,她微笑簡答:「我自己不好說,你們覺得的呢?」
與她共事七年的編輯曾綠姬則形容她「開朗、幽默、信任屬下」。
不妥協、愛冒險的阿娜
從小,林太乙就是家裡三個孩子中,最不妥協、最富冒險精神、最愛問問題的一個。這在以她們三姐妹小時日記出版而成的「吾家」一書中,可以看出來。
「父親拿了掃帚和廚房中的火鉗奔進房間去。他先把窗都關上,再問誰願意進去幫他打老鼠?當然阿苔(編按:大姊小名)是不可能,妹妹和母親是怕老鼠的,所以只剩下我。我喜愛這種冒險的事,所以我趕快進去,把門關上。我們兩個開始在房中偵查,父親把掃帚柄敲著地板來嚇它……」這是她在十幾歲時描寫與父親打老鼠的情形。
「……誰使我成為一個女孩子呢?我不喜歡做女孩子,我卻喜歡做個男孩子;誰決定我做女孩子呢?他知道我不喜歡做女孩嗎?還有,誰又敢說我應該生於一九二六年四月一日呢?誰又敢說我應該生有十隻手指、兩隻眼睛和一張嘴……?」
曾是父親以筆寫世的繼承者
這段充滿問號、句句咄咄逼人的文字也是林太乙少女時代的作品,難怪賽珍珠女士認為她「倔強」、「不論在中國或外國總顯得有些兩樣」。
姊姊阿苔則曾形容林太乙:「她確實是個好學的女孩子,每天預備功課,常到深夜。父親總叫她停止,但她還是繼續讀、寫……」。
林太乙十幾歲時開始寫稿,曾投稿上海「西風」雜誌。她偏愛長篇小說創作,由於姊姊早逝,妹妹學的是科學,她成了父親寫作上唯一的繼承者。和她父親一樣,林太乙的小說也充滿對人的關懷,如前幾年在聯合報連載,原用英文寫成,再由她自己翻譯成中文的「金盤街」,就是描寫香港下層社會的生活情形。
但主持中文版讀者文摘廿三年,「幾乎佔據了我每分鐘的時間」,她說。這也使她沒有時間從事長篇小說創作。問她何以「甘心」擱下創作,做了廿三年編務?她則提起父親對她的影響。
「父親是很不能忍受世俗規範的人,但他是個天才,只靠一枝筆也能把事情做得出人頭地;自己只是普通人,還是要落實到社會上工作。」提起父親,林太乙的話才多起來:「父親雖愛自由,但卻是個『最自律的浪漫主義者』,他曾說『文章盡可幽默,做事卻需認真』,為了做學問,他常是家中最早起床、最晚上床的人。」
落實社會、認真做事
她又舉林語堂先生花了卅年時間發明中文打字機、一度弄得傾家蕩產的事情,來證明他的執著理想。「對我,決定在讀者文摘工作,就是履行父親說的,要認真做些事的時候」,林太乙說。
「文摘的編務雖多,但最大的工作樂趣就在能天天讀和寫」,林太乙說,廿三年來,讀好文章等於她全部的生活。
除了讀、寫,生活中的另一個消遣是煮菜作飯。「平日都在辦公室坐著,回家作飯則是一種站著進行的創作工作。」她說自己雖然忙,但先生下班回家都有晚飯吃。
林太乙的先生黎明,曾任香港新聞處處長。他們有一子一女,現都定居美國,如今林太乙卸下工作,他倆準備搬去與女兒同住。
「要離開工作廿三年的崗位是有點捨不得,但中文版讀者文摘的基礎算是穩固了,我想把位子讓給年輕人,也希望有時間寫點自己想寫的東西,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她指出,目前最大的心願是整理父親的遺作和日記。
對林太乙,割捨中文版讀者文摘總編輯的頭銜容易;身為林語堂的女兒,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