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經國先生已經去世十年了,他所代表的那個簡樸、緘默的年代在今天似乎也再找不到痕跡,是他帶走了屬於他的時代?還是,他親手開啟了一個自己即將告別的新時代?今天我們追憶經國先生的行誼事蹟,只是因為感情上的緬懷領袖、感懷一個逝去的時代;還是希望在回顧他的一生時,一方面重新探看現代中國走過的崎嶇艱險的建國之路;一方面看經國先生建設台灣的幾十年中,決策的方向、行事為人的風格,從中思考反省,如何為我們和後代打造更理想的社會?
這十年來,台灣社會變化巨大,尤其是民主的發展,正好躬逢電子資訊時代的到來,言論管道在一夜之間爆增百倍,台灣人從不敢多言一下子成為叩應天堂中的熱烈參與者,人人有話要說,再也沒有話題的禁忌,一個制約的時代似乎在霎那間消失於無形。於是,各種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驚爆新聞」競相出爐,而統治中華民國超過半世紀、與台灣命運緊緊相連的兩位蔣總統和其家人更成為各種報導、著述、談論的主題,有的頌揚、有的褒貶兼具,而這通常仍以史實為骨架,只是因著撰文者本身的視事角度而取不同的重點和詮釋。最令人氣結的是,在商機掛帥的考量下,不少捕風捉影與八卦新聞炒作式的報導,使得我們在社會轉型期間,需要不斷反省、調整腳步與方向的當兒,常隨著熱鬧話題起舞,反而錯失了能幫助我們不斷改進、走向沉穩成熟的民主社會之思考點──回顧過去的足跡,從歷史中擷取智慧。
在一個民主競爭的時代,一個以「謙讓」為美德的民族,忽然之間,要變臉進入「行銷」的世紀;一個從來鼓勵「多做事,少講話」、「默默行善」的文化,突然要改為「讓他們都知道」的思考行事方式,社會衝擊自然很大,道德秩序也需要新的規範,但人性未變,無論時代如何輪轉,有些基本的要求永遠是必要的,像是對人的誠懇關懷、對事的盡心負責、父母子女之間的倫理親情;而這些,從經國先生所留下的無數照片中看來,顯然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資產。
再仔細看他的家庭照片,可以感覺到,他們只是一個幸福快樂的普通家庭,和其他幸福家庭殊無二致,而根據貼近他的家人、朋友和屬下的訪談,經國先生最為注重的,便是一個人的道德與操守,他自己也謹持著廉潔守分的原則。這在邁入富庶的台灣社會,不但更覺珍貴,也讓人感到台灣目前的治安問題,未始不與社會逐漸走向奢華的生活風氣有關,燈紅酒綠、紙醉金迷,是不是也刺激了歹徒鋌而走險,搞一票「快錢」的慾望?
當然,時代向前滾動,個人在其中究竟能扮演什麼角色?發揮多大的作用?也要看所處的時代和所居的位置。在過去的強人時代,國家領袖的信念和行動,確實可以影響國家的命運與其千萬子民的生活;而睿智的決策,一定是反映時代、甚至最好是領導時代、先時代而行的。經國先生在堅持怳j建設時的名言:「今天不做,明天就會後悔」,奠定了台灣經濟起飛的基礎,使得台灣有了「國本」、也有了真正的信心。最後,在去世前一年,他開放大陸探親、解除報禁、取消戒嚴法,開啟了一個海闊天空的新時代。
回顧蔣故總統的一生,生長於剛剛脫離君主專制的中國,父親是掌軍政大權的新領袖,對他從小的教育便是以「濟世、救民」「治國、平天下」期許,他在自己的時代中也一直採取主動的參與精神,從怳遠釧|不識愁滋味的少年,便請赴社會主義的祖國蘇俄取經,一待十二年,後來對社會主義瞧破而極力支持父親的反共政策,回中國抗戰建設時期,歷經國共對峙、國民黨慘敗來台痛定思痛、全面改造,然後一步步建設台灣,其間自然也有不少憾事,但蔣故總統始終以給人民一個最好的生活環境為職志,最後還開啟了今天的民主之門。他所留給我們的,除了懷念,還有一樣最重要的,就是民主時代的我們要為自己和子孫做決定。
經國先生的故事,是他與時代互動的成功典範,我們願以與時代共進的精神自我期許,也以此來紀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