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到一篇文章,一個17歲男孩覺得課本裡的歷史故事都很虛偽,明明做了蠢事,還自以為大義凜然,又引來後世一大堆文人吹捧,真的很扯。
男孩舉的例子是明朝大儒方孝儒,因痛惡燕王朱棣(即明成祖)篡位,堅拒為朱棣起草即位詔書,燕王以「詔不草,滅汝九族!」相逼時,他回以「莫說九族,十族何妨!」結果不僅自己被凌遲腰斬、親族被誅戮,連門生朋友也無一倖免,成為中國歷史上唯一被「誅十族」的,總共誅殺了873人。
這個故事誠然封建──為了忠君、為了反抗不義,獻出生命在所不惜。但方孝儒真的「蠢」嗎?什麼事情又是聰明的?做「四朝宰相」以維持政局安定是聰明的嗎?開門迎敵、敬謹相待以保存全城百姓是聰明的嗎?如果大家都很「聰明」,又有誰願意拋頭顱灑熱血掀起革命,讓後世的我們得以享有再也不必擔心「一言賈禍」的幸福呢?
這類的爭議向來難以釐清,每個民族、時代的價值觀都不同,每個人只能依自己浸淫的價值觀行事;不能堅守那種價值觀,或是服膺另類價值觀的人(譬如在忠義節烈的教誨下與敵謀和),就要付出被唾罵的代價。
無論如何,年輕孩子以不同於課本的角度看事情,還是值得欣喜的。畢竟台灣承平開放已久,傳統可受質疑也可以棄之不理,「大是大非」也基本解決或者不再構成困擾,孩子們左顧右盼,除了顧好自己的生活,生命中大概再也沒有什麼大命題需要戰戰兢兢捨身維護了。
這一期的光華封面故事「青年公民運動」,也因而沒有早年「五四」的大論述(也沒有後來傳統崩毀、左派當道的遺憾),也沒有承繼「228」、「美麗島」或是中國大陸「天安門事件」的悲壯激昂。
年輕世代講學運,爭的是集會遊行不受限,講婦運,爭的是育嬰托兒福利,講工運,爭的是加班費是否發足,最多人關注的,反倒是動物權和生態保護。這也正符合這個時代,議題越走越「細瑣化」、「個人化」甚至「非人化」的特質。
這並不是學運或社運的弱化,而是時代不同,應對的方法也不同。令人無奈的是,儘管經過前人奮戰,政治與經濟的大環境壓迫減輕了,但「個人」的調適卻似乎變差了。社會版上,這麼多人情殺女友、無業在家的兒孫毆母弒親,討債公司逼死人,精神抑鬱、身心失調……,生存不難生活難,這個社會的不快樂似乎更甚以往。
這是為什麼呢?難道人類就是很難「心安」,沒有外在的大風車要對抗了,就開始互鬥,甚至自己和自己過不去?這已經不是傳統理念倡議式的「社會運動」可以照顧到的,而新一代的孩子走向人群、走向個案、走向更細緻化的關懷,或許是一個好的方向。只是,他們一旦進入社會、踏入生活泥淖後,要如何長保純真與朝氣,就是另一個難題了。
這期還有一篇是講台灣國民美術的推手劉秀美,她強調「藝術可以使人快樂,更可以使人強壯」,她是真真實實從生活的荊棘中開出花朵,帶動了許多人,也算是一種很棒的社會運動。
社會的進步是無止盡的,許多人正多管齊下默默努力中,除了藉這些報導向他們致敬,也祝大家都能在生活中尋找出積極的動力,新的年度一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