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的焦慮
女性情慾生活的處境在今日社會中的情況是如此,而男性的處境也面臨新問題。
現代人在色情影片刺激、性感內衣和各式情趣用品的助陣下,性的進行方式更浪漫多元,比較的焦慮於焉產生。有些人因為看到A片中「神勇持久」的性愛表現,懷疑自己是不是有問題而上醫院諮詢的不少。
不過現年三十歲、在電腦公司擔任程式設計師的張品認為,其實現代兩性情慾關係中男性最大的焦慮不是擔憂「勇、猛、壯」,也不怕比較,真正的焦慮是「錢」,「有錢還怕沒女人嗎?」他說。
曾主持「男性性心情工作坊」、現正撰寫《台灣男人現象》的楊照則發現,現今男性最明顯的焦慮則來自權力和權威下挫。
「現在女性在教育權、工作權上都與男性並駕齊驅,女男平等的意識抬頭後,很多男人意識到他們少掉上一代男人的權力,像公開外遇、公開發號施令、公開發脾氣的權力」,楊照說。但問題在於,如今台灣三十歲以上的男女從小到大所受的是男女分校分班、禁止聯誼的兩性隔離教育,因此到了現今兩性關係不再是權威傾輒,而是強調平等相處的時代,台灣男性面臨最嚴重的問題是「不了解女性細膩的情緒與情感」,而這也是現在許多兩性衝突的根本問題。
而最近一年,影藝圈的胡因夢、商場上的殷琪等社會「名女人」站在時代的尖峰勇於「不婚生子」、建立「單親家庭」的勇氣,也給傳統觀念帶來衝擊,現代男性的焦慮多了一項「那我們不是成了『種牛』了嗎?」
處於舊秩序鬆動解構中的台灣社會,無論政治、經濟、社會各項領域,都正在尋找新遊戲規則和新價值的支撐點,兩性親密關係也不例外。在兩性關係日趨複雜多元之際,以女性為主的社會團體、學界紛紛提出反思的聲音。
愛與性的迷思
近一年來備受韃伐與爭議的何春蕤,有人指她的性解放論調是「社會的毒藥」。但她自陳,她是在長期關注女性遭受性侵害問題,以及主持過「性心情工作坊」,經過十二周與八個女人深談,真正進入思考女性情慾處境後提出的「台灣本土女性的自覺」。「台灣的情慾享受空間已經大為開放,但女性身在其中的掙扎、矛盾與處境沒有變」,她說,「這是長期社會心理的制約。」
在《豪爽女人》中,她提出打破台灣人傳統觀念向來認為兩性身體碰觸後「男賺女賠」的邏輯、處女情結、身體愉悅探索、婚姻忠貞等迷思,她大剌剌的「性解放」口號,實則是要「打破一言堂式的兩性關係,讓每個不同的個體(身體)都能昂首闊步地活」,而不用因為婚前性行為、婚外情、多重性伴侶、同性戀、不婚生子而飽受千夫所指、遭受社會歧視。
而為了去除「婚姻的神聖面貌」,最近婦女團體更推動一連串的修法行動,除了主張推動廢除民法中的「外遇禁婚條款」外,更提出「通姦除罪化」,因而引來許多「元配」的抗議電話。但婦女新知基金會指出,婚姻的本質應該是「兩個獨立個體決定生活在一起」,當現代婦女強調獨立自主之際,也到了現代人思索婚姻本質和兩性關係的時候了。
相對於種種女性提出來的激進論述,「杏陵醫學基金會」執行長、師大衛生教育系教授晏涵文則指出,人類心靈深處最害怕的是孤單、寂寞,而不是沒有性行為。
「人類與動物性行為最大不同的地方,在於人類的性必須放在情感與責任的基礎上來考慮」,一位傳播界資深女性主管認為,現代人的性生活看似紊亂,但是仍然有許多夫妻能夠在沒有性生活的情況下長時間維繫彼此的感情。有的是身體健康情況不允許,還有更多是因為工作、學業而不得不分開,當中有許多人是在配偶「缺席」的情況下決意維持「無性生活」,所考量的也無非是雙方的感情與家庭的責任,無論男女,人類的性行為究竟不能純粹由生物性的角度來衡量。
容許各種可能性
「一九七○年代的美國在性解放的洗禮下,雜交、換妻換夫曾經蔚為風尚,但經過二十年至今,雖然離婚率高,一夫一妻制仍然還是美國社會的主流」,晏涵文認為,人最後還是要在婚姻關係中找到歸屬感,而美國在經過性解放浪潮後的回歸正是明證,台灣還有必要再嘗試錯誤、步上後塵嗎?
誠如莊慧秋所說,美國社會在經過性解放後,婚姻、家庭、男女關係的形態已經轉變,從一生一婚到一生多婚,同居、離婚的社會壓力減低,同父異母或同母異父的孩子可以一家共處……,「或許一夫一妻制仍然是未來男女關係主流,但社會是不是容許其他的可能性?」她認為,性解放不過是社會改造運動策略,目的在打破傳統框架,創造更多的可能性。
時代開放多元的巨輪在走,當性的禁忌瓦解之後,台灣兩性親密關係的規則變遷未來又何去何從?在性該不該解放的論戰背後,人類或許只有經歷變遷,才能解答變遷。
〔圖片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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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女團體走上街頭反對性騷擾,是現代女性為了維護身體自主權發出的呼聲。(邱瑞金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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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霓虹閃爍、四處林立的賓館、酒店裡,「體制外」的情慾活動正暗地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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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情影片、光碟裡所提供的資訊,或能滿足現代人對性的好奇,卻無法傳遞正確的兩性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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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女體歌舞脫衣為招徠的「牛肉場」,一度在台灣鄉鎮大為流行,如今則在色情影片流通的打擊下日益式微。(邱勝旺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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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趣用品店中各種誇張趣味的性商品,反映了現代「房中術」的遊戲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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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下許多青少年在談戀愛時已經擺脫了上一代的羞澀,在街頭擁吻的畫面並不新鮮。(薛繼光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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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是什麼?」性是人生最基本的課題,如何教育小孩認識性,是令許多父母頭痛的難題。(薛繼光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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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隔離式的兩性關係在現代開放社會中已經不切實際,而未來的兩性新「性倫理」又該何去何從?各方論述都試圖尋找新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