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兩年，澳洲野生袋鼠繁殖過量，不僅危害農業，袋鼠本身也缺乏糧食。澳洲政府最後決定射殺，而不願出售或送給別國——怕影響他國當地的生態環境。

日本多摩動物園為了使來自澳洲的幾隻無尾熊賓至如歸，花了三億日幣為它們設計最適合的家；後來一隻無尾熊死了，多摩動物園受到輿論攻擊，園長因此自殺。

動物園的經營理念也在改變。今天，處心積慮弄到世界各種珍禽異獸，已不被先進國家的動物園認為是驕傲的事。即使萬「物」聚全，動物沒有和原居地相同的生存環境，也無法真實展現原有的生活習性，達到動物園教育的功能。所以未來的趨勢是，動物園儘量本土化，以經營好和當地生活有直接關係的動物為先。

許多例子顯示，人對動物與環境的關係愈來愈重視。今年五月，世界野生動物保育基金會（WWF）正式委託我國自然生態保育協會擔任亞洲地區的「生態警察」——監察、紀錄非法野生動植物，尤其是動物的進出口貿易，並設法阻止或通知該會採取對策。

在台灣，以犀牛角做藥材將成為歷史。（張良綱）

WWF已有廿六年歷史，成員包含世界各國的科學家、動物學家、生態學者與關心環境人士等，影響力遍及全球；他們先後拯救過三、四十種野生動物免於絕種，在世界促成過近三百個國家公園成立。

WWF之下設有專門緝查非法野生動植物交易的組織TRAFFIC，分支據點遍佈五大洲，亞洲總部設在日本。我們是繼日本之後，第二個受托為生態警察的亞洲國家。

為什麼選上我們？有人認為有「話說最多的當風紀股長」的作用；因為亞洲國家最先雀屏中選的日本，就是目前亞洲最大非法動物貿易國。我國則在新加坡去年雷厲風行、嚴格限制非法野生動物進出口後，不少生意見風轉舵而來。

因貿易利益而過度濫捕，台灣已難見野生梅花鹿蹤跡。（張良綱）

但也有保育界人士認為，我們近年來的努力，是更重要的原因。例如，我們不停進行動植物生態研究計畫、主動與國際保育團體接觸、參與合作「國際鳥類繫放計畫」等，正逐漸扭轉外人對我的看法。

前年，WWF會長英國菲利蒲親王就曾盛讚我國致力保育工作。國內保育團體也早已主動提供動植物轉口貿易資料給TRAFFIC，我們近年進行的保育工作也給他們留下好印象。

據行政院政務委員張豐緒表示，最大的原因是我們禁止了犀牛、犀牛角的進口。由於國人重食補、食療，長久來以犀牛角為中藥、殺老虎秤斤論兩賣，受到不少國際保育人士指責，尤其犀牛數量在最近十年減少了百分之七十，早被國際列為受保護的動物。

在國內保育人士大力奔走下，前年行政院核定嚴禁犀牛、虎、獅等五種瀕臨絕種動物進口；國貿局也將含有虎骨、虎骨膠、犀牛角等的中藥材列管進口。

嚴禁非法動植物及其附產品的國際交易，就是TRAFFIC主要的工作，處理原則係根據「華盛頓公約」而來。

圖中仿米勒名畫「拾穗」的壁飾，完全以蝴蝶羽翼製成。（張良綱）

國際間野生動物的貿易，已進行了好幾百年。根據現存的荷蘭東印度公司檔案記載，十七世紀荷蘭人據台時代，平均每年出口十萬張以上梅花鹿皮，終至今天台灣特有亞種野生梅花鹿絕跡。

廿世紀初，西方仕女流行戴綴有鳥羽的帽子，受羽毛美麗之害而被濫捕的鳥類不計其數。

到了一九六○年代，全世界交通更便利、貿易更頻繁後，野生動物交易的數量也劇增。根據統計，那時國際間每年鱷魚皮交易最高曾達一千萬張，一九六七年單單美國進口的各種虎、豹皮就將近十六萬件；一九七二年非洲肯亞出口一百五十噸象牙，創下新紀錄。

交易金額也十分驚人。據華盛頓公約記載，美國一九八一年的野生動物進出口貿易額將近十億美元；一件南美山貓皮在西德的價碼高達四萬美元，一隻中南美洲大金剛鸚鵡在國際上的價格為五千美元，一盎司的犀牛角在東方藥鋪可以比一盎司黃金還貴。

因為貿易利益而濫加捕殺的結果，野生動植物逐漸在地球上消失。專家估計，到公元二千年將有兩成野生動物絕種，植物亦然，如開花植物就會少掉四分之一……。

打獵者喜歡將獵物製成標本，只是，還有多少動物可供狩獵？（張良綱）

各國生態保育人士於是紛紛提出，動植物滅絕將對人類生存產生重大威脅的警告，例如鳥的存在能控制蟲數，免得蟲與人爭食……，來呼籲保護野生動植物；許多人更進一步指出，動植物也有「生存權」，任何團體都不可為了私利，將其趕盡殺絕。

野生動植物進出口也可能危害人的生命、財產。例如國內前幾個月有商人大量進口蛇，萬一其中有我們沒有的蛇類咬傷了人，根本無該種蛇的血清可救治；福壽螺引起農作損失，卻無天敵可剋的事件，也是一例。

世界各國若能嚴格管制野生動物出口，也可減少濫捕野生動物情形。使台灣「蝴蝶王國」的美譽已大不如昔，就是因為過去蝴蝶與其標本的進出口沒有管制。

就在這些背景下，一九七三年，廿一個國家在華盛頓簽署成立了「瀕臨絕種野生動植物貿易公約組織」（CITES），製定瀕臨絕種野生動植物之國際貿易規則（華盛頓公約），目前已有九十六個國家加入該組織。

華盛頓公約中把若進行國際交易，將造成絕種或可能絕種的動植物名冊列出，標明禁止交易、管制交易（如限制數量）的項目。前者如大狒狒、藍鯨、貓熊、雪豹，台灣的雲豹和特有種鳥類藍腹鷳也在其中，後者如穿山甲、浣熊。

其餘未列入的則為第三類。第三類與各種生物標本，各國可自行決定是否交易，但需設管理機構管制與核發輸出、入許可證。我國就由華盛頓公約組織委託行政院指定經濟部國貿局擔任簽證的核發。

木柵動物園的小金剛對遊客做鬼臉。（張良綱）

但根據行政院農業委員會統計，去年我國進、出和轉口的野生動物數量驚人；其中鳥類更高達廿幾萬隻。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動物商估計，黑市數量可能更多達幾百萬隻，且其中不乏華盛頓公約不准進出口的種類。

農委會林業處保育科在整理商檢局動物檢疫資料時，就發現去年有六隻我國「文化資產保存法」中列為保護的特有種鳥類「藍腹鷳」。

所以如此，經營動物進出口的銘得企業有限公司負責人蔡溪松認為，國內目前具規模的活動物商有四、五家，其它鳥類、熱帶魚、象牙、動物標本商的數量可觀，但都悶著頭做，許多商人根本不清楚什麼是華盛頓公約。

也有人不以為然。「只要從事過這個行業，多少會瞭解到野生動物買賣的限制；」農委會保育科一名技士說：「但是厚利當前，就只有猛鑽漏洞了。」

例如國貿局進出口貨品分類表，對野生動物類別分得很籠統，像鳥類只分野鴨、野雞、雉雞、帝雉、藍雞五種，鹿只分長頸鹿與鹿兩種，又沒有圖片可供對照，申報的貿易商只要把國際上列名禁止進出口的種類，隨便填上其中一種，就暢行無阻。

此外，許多動物種類只要銀行簽證即可放行、五百美元以下的饋贈物品亦無需申請簽證即可帶入境，也都是貿易商可鑽的漏洞。

國貿局過去也未嚴格要求貿易商要取得輸出國的輸出許可證，證明動物非走私管道出來，給了國外商人可乘之機。今年三月中，有一批華盛頓公約第一類的鱷魚皮從巴拉圭賣到日本，就利用這個漏洞由我國轉口；他們兩國的交易，後來遭到華盛頓公約組織抗議的卻是我們。

我們雖然不是華盛頓公約組織的正式會員，但瀕臨絕種動物的非法交易一經暴露，國際指責之聲四方交相而來，除嚴重影響國家形象，也可能因此帶來更壞的後果。

最近台北市立木柵動物園，就因不諳華盛頓公約規定，買了不少第一類的動物，且因所托非人——承包的外國動物商不按正常管道買小金剛，而引起國際保育人士不滿。

即將於八月三日在美國召開的TRAFFIC年會，因此將提案要求大會剝奪我簽發野生動物貿易簽證的權利；萬一國貿局無法核發野生動物貿易簽證，以後國內動物商將因無法取得國際上公認的進出口許可證，斷了與國外交易的路。

針對這種狀況，國內有關單位已迅速採取幾項措失。國貿局在今年三月規定動物商不准從事野生動物三角貿易。以後凡野生動物均不得到銀行簽證，而免簽證的五百美金饋贈品，也將不包含野生動物。

農委會正進行翻譯華盛頓公約內容，開列我國野生動物禁止出口名單，並附上圖鑑，供國貿局、海關查對之用。六月廿七日起，凡華盛頓公約規定的第一類，一律禁止進出口，第二類野生動物及其產品之進、出口案，將嚴格檢驗出口國的簽證並依圖查核。

但是，想大刀闊斧改革的主管單位也面臨國內動物園與貿易商的壓力。

由於華盛頓公約未限制學術機構與有教育功能的單位（如動物園）交換或相互買賣第一類動物；不少動物園希望農委會仍准許他們交易。

動物商則要求農委會給他們一段緩衝期，專門進口象牙的象國工業公司負責人梁奕星舉新加坡和香港為例，他們在前年施行進口必須附對方輸出許可的規定時，曾給予動物商半年時間，否則有些已付訂金，對方卻拿不出輸出許可證的生意會大賠老本。

也有動物商問：「台灣特有的梅花鹿，野生種早已滅絕，可是現在有不少人養殖，為什麼不准出口？」

不論進口或出口，有許多理由使主管單位不得不小心。農委會保育科技士吳冠聰解釋，目前動物園買動物都經過貿易商，許多動物並非來自國外的動物園，而是收了訂單再去捕捉。且華盛頓公約規定，賣方必須還有足夠的動物可延續族群，買方要附上該動物未來管理員與獸醫的履歷、動物園設備、建築材料……，供華盛頓公約組織查核，再決定可否買賣；並非雙方動物園想交易就可成交。

目前所以不開放梅花鹿出口，也是防範有人利用梅花鹿之名，出口國內還有的野生種水鹿。

「動物商必須瞭解，動植物進出口生意只有愈來愈難做，舉世皆然」，吳冠聰說，一、二十年前那種不需多少手續，就可進口野生動物的情況已不可能再發生。

在糧食不足、工業不發達的地區，最豐富的資源就是野生動物，不准他們出口很難確實執行。

像現在華盛頓公約規定產象牙國家，每年只准出口象牙廿噸，但在非洲私下進行的交易，數量遠超過規定數目。如此對改善他們的生活十分有限，例如一枝象牙在非洲才賣新台幣一百元，一經轉手，價錢就高出上百倍，好處全進了貿易商的荷包。

除了貿易商的推波助瀾，另一個「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肇事者，是消費者。

今年在台北舉行的自然生態保育座談會中，WWF的代表帶來不少幻燈片當場放映。其中有一張是雙美麗的腳，穿著精心設計的蛇皮皮鞋，姿態優雅地站在光可鑑人的地板上，旁邊打出的字幕卻是：她已涉入違法事件而不自知！

我們呢？你是否以踩著蛇皮皮鞋、揹著鱷魚皮皮包，在亞熱帶的台灣披著皮草為榮？若是如此，你也可能成為動植物滅絕的劊子手！

〔圖片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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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一直在「修正」與動物的相處之道，進了六福村動物園，分不清是人看熊，或熊「欣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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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灣，以犀牛角做藥材將成為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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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貿易利益而過度濫捕，台灣已難見野生梅花鹿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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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中仿米勒名畫「拾穗」的壁飾，完全以蝴蝶羽翼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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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獵者喜歡將獵物製成標本，只是，還有多少動物可供狩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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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柵動物園的小金剛對遊客做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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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生植物也因人類增加，棲息地改變而逐漸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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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熱帶的台灣需要皮草禦寒嗎？為了人的虛榮，不知那一國的動物又遭殃了。（鐘永和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