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一起去爬玉山?」這是近年朋友間常有的寒暄話題。慚愧的是,在這片土地上土生土長,年過四十的我,別說玉山,至今台灣百岳大都無緣一親芳澤。唯一一次真有登山味道的,是高一寒假時參加救國團舉辦的大雪山之行。
當時年少懵懂,為了新鮮,忘了自己一向體能只在及格邊緣,忙不迭地買了平生第一個登山背包、第一雙登山鞋,還有全套的禦寒衣物,然後在大年初七的酷寒中,興沖沖第一次搭乘飛機,飛往台中報到。接下去一個星期,腳步在峰迴路轉中日漸蹣跚,白皚皚的雪徑似乎永遠望不到盡頭,第一次痛切知道自己的渺小無力,對山,於是起了真正的敬畏。
登頂前一天晚上抵達三六九山莊,在黑亮如緞的天幕中,看到滿天星斗迎面壓迫推擠而來,碩大閃耀宛如人工繪製般難以置信,近的又似乎觸手可及。山莊沒水沒電,北風呼嘯,學員們圍坐蠟燭旁聽帶隊的團康學長講鬼故事,傳授遇到黑熊的逃生秘訣。
第二天,不管領隊幫我扛了所有的行李,不管學長姊講了多少笑話來鼓勵打氣,如鉛般沈重的腳和早已退縮的心,還是讓我半途而廢,沒有完成攻頂,也錯失了站在台灣第二高峰上睥睨群山的機會。
這份遺憾埋藏心底,至今難癒,但也因為看過大山、掙扎著爬過大山,讓我的生命有了不一樣的厚實感。只是,台灣雖高山聳拔、大洋環繞,但在長年的山禁與海禁政策下,一般人對山對海,其實是陌生而心懷畏懼的。今年春節奇寒,為了一位師大研究生堅持留在奇萊山上繼續研究水鹿、拒絕被「搜救」下山,還引起了輿論的討論。
「山並不危險,」原住民學者孫大川說,只因現代人慣用平地與都會的角度去思考,才會覺得山林危機四伏,艱困險阻。一旦去除心理障礙,多給自己一些親近山林的機會,敞開胸懷接受山林的錘鍊,慢慢會發現,山其實是人類可親的朋友。位於苗栗的實驗學校全人中學,已將登山納入學校正式課程,十來歲的孩子不僅攀登國內百岳,更將目標拉向高達六千多公尺的北美第一高峰麥肯尼峰,他們堅信,唯有爬得更高、更遠、更深,才能更瞭解深藏的自我。
同樣的,經過這幾年的推動,「玉山學」也已成為瞭解台灣的最艱困的捷徑。為了深刻貼近這片土地,本刊資深記者李珊及攝影莊坤儒帶著人文關懷和歷史觀照,數次往返玉山,製作了「穿越歷史,仰望玉山」專題,希望藉謙卑而真誠的學習,將古老大山的智慧傳遞出來。
春光明媚的三月天,何妨拋開工作壓力,讓山林為你滌蕩心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