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花緣一線牽,無論您在世界的哪一個角落,希望這一系列的傾國名花,能伴您坐享四季容顏,化鄉愁為花開蝶來的欣悅。
暗淡輕黃體性柔,
情疏跡遠只香留;
何須淺碧深紅色,
自是花中第一流。
桂花細小色幽,成簇深藏葉腋,開落之間不過三數日;桂樹原本叢生深山巖嶺,冬夏長青。
空山跡遠,情疏易落,她的花既不如春天的山茶牡丹,以色媚人;她的葉更不像夏日的芭蕉翠蓋,招搖雨聲。已涼天氣未寒時,喧嘩奪目的日子終於遠了,秋光正好,閉上眼睛,賞桂花罷。
不羨國色,自有天香
桂花在中國有兩千年以上的栽種歷史,不乏歷代知音,但是最能體貼入微,又不落俗典的,要屬北宋女詞人李清照的這首詠桂之作。
桂花有幸得知音,何以為報?
北京故宮博物院有一幅宋徽宗的「聽琴圖」,圖中黃衣高士在松下撫琴,左右則有「仰窺低審含情客,似聽無絃一弄中」。而畫面居中的奇石花几上,是一盆姿態雅致的盆栽,枝葉疏朗,惟花朵幽細難辨。
「這盆巖桂才是聽琴的真正主角,」國立歷史博物館副館長黃永川是位花藝專家,也是痴心愛花人。在他看來,畫中主人雅尚當時文人之風,一心對花撫琴,而座中二友,只是「陪客」罷了。
撫無弦之琴,賞無華之花,閉眼沈思,聞香悟道;十二世紀的中國,果然是是精緻文化的成熟秋天。
有大學士作陪聽琴的巖桂,自非凡花。在宋人的賞花哲學裡,得蒙高士為之凝神撫琴的瑤草瓊花,不過四、五種,而「清香不與群芳並,仙種原從月裡來」的桂花,則獨占鼇頭,向被花友稱作「仙客」。
借來月色作容顏
在她的原產地中國大陸,桂花多半在農曆八月,夜溫驟降時著花,又在中秋前後,秋陽晝暖時飄香。
她的花朵雖然細小幽深,卻生得月亮的顏色;加上「吳剛伐桂」的傳說家喻戶曉,月亮與桂樹的關係於是密不可分。歷來所謂桂魄、桂輪、桂窟、桂蟾,都是月亮的別稱。而月中之桂,也逐漸成為人們對仙境玄想的寄託了。
比較古代異書裡的神仙履歷,「食桂」幾為首要條件。《神仙傳》裡的離婁服竹汁餌桂成仙;《抱朴子》中的趙佗子服桂二十年,足下生毛,日行五百里,力舉千斤。還有《廣州記》裡有桂父常食桂葉,飄然入雲。
古書裡食桂成仙的例子不勝枚舉。在一張東漢時四川畫像磚中,我們更可以看到,月亮原來是天上羽人腹部的圓輪,其中還有一隻蟾蜍和一株桂樹。
是漢代人相信,凡人食桂有方,果然可以羽化登仙?那蟾蜍又是怎麼回事?
嫦娥應悔偷靈藥
話說帝堯的時候,天上原本輪流值勤的十個太陽,突然結伴當差,老百姓暑旱難當。驍勇善射的后羿於是下凡解困,一舉射下九個太陽。問題是,這九個太陽都是天神的寶貝兒子,后羿本該教訓了事,卻都置之死地,於是再也不得回到天界。
對於受人擁戴的大英雄后羿而言,不能上天也就罷了,只是人生苦短,終有一死,死後下地,未免氣短。他於是又西上崑崙,向西王母求得不死之藥。
沒想到受了丈夫牽累,灰心失望的嫦娥,不甘長生,還想升天,竟偷吃了兩人份的靈藥,飄然飛向清冷的月宮。
失去妻子的后羿從此性情大變,非但沒能長生,還枉死在愛徒的棒下。而狠心單飛的嫦娥,則在民間傳說的懲罰下,變成了月宮桂樹下孤單的蟾蜍。
當然,在好事者為美人心軟的時刻,嫦娥又化作了那隻為仙人們日夜搗藥的玉兔。也有人說,當嫦娥初抵月宮的時候,廣寒宮裡已經有了一隻白兔、一隻蟾蜍,和一株桂樹。直到許多年以後,才又來了個「學仙有過」的吳剛。
遙憐天上桂花孤
月中有樹的傳說古已有之,但是直到唐代筆記小說,才有比較詳細的著墨。
根據段成式《酉陽雜俎》記載,月中桂樹高達五百丈,而這位最晚報到的月宮成員吳剛,原是西河人士,夢想成仙,卻在煉丹時偷懶睡著了,被天神發現後,命他上月宮伐桂。偏這桂樹也奇,受創即合,吳剛只好就此在月宮住下,天天折騰這樁徒勞之事。
縱使徒勞,吳剛好歹也成了留名千古的仙人,可憐那桂樹又不知犯下了哪樁天條,活該天天挨砍?歷來疼惜那桂樹的有心人,從盛唐白居易到南宋楊萬里,都有「遙憐天上桂花孤,月中何不種兩株?」的心意。
此外,詩仙李白,則寫過「欲斫月中樹,持為寒者薪」的詩句。既然老想飛上青天攬明月,不如順道兼差,換人做做看。如果桂樹真有受創即合的神力,豈不正好收拾薪材,大庇天下寒士盡歡顏!倒是高唱「安得廣廈千萬間」的詩聖杜甫性情大變:只為貪戀月光,他竟想「斫卻月中桂,清光應更多」──砍樹了事。
樹影婆娑,人間倒影?
從漢代的蟾蜍作伴,到唐代吳剛加入、全員到齊,月宮桂樹的傳說愈見豐富。但歷來也不乏具有科學精神的國人,一再探問:月中真有桂樹嗎?
國際常識豐富的人認為,天竺國須彌山南,有棵閻浮樹,樹高兩千里,枝映兩千里;大樹直聳天空,樹影映於月中。這是印度神話中的月樹。
也有人言之鑿鑿地說,江東每至四、五月間,天黑之後,通衢大路上往往可以撿到「大如貍豆,破之辛香」的月桂子,古者相傳,乃由月中落下。
明代植物學家李時珍對這些說法,實事求是了一番。他說吳剛伐桂的故事,實起於隋唐小說;月落桂子之說,則始於武后之時。到了宋仁宗的時候,月桂子似乎改變了心意,延至中秋夜裡才下降。
根據《杭州府志》記載,仁宗天聖年間八月十五,杭州靈隱寺大降月桂,其繁如雨,其大如豆,其圓如珠,其色有黃有黑有白,吃起來還帶辛味。寺僧曾經種下桂子,得樹二十五株。
月落桂子的奇聞,在方志裡形容的活龍活現。如此說來,月中真若有樹矣!《本草綱目》的作者到此話鋒一轉,直指「月乃陰魄,其中婆娑者,山河之影爾」。至於月落桂子,就像歷代史書中記載的塵沙土石、毛血魚肉之雨一樣,皆「妖怪所致,非月中有桂也」。
莫以天下桂,皆為月中物
撇開月落桂子的妖道不談,李時珍「山河之影」的說法,現代科學家也是同意的。師大地球科學系副教授傅學海就指出,吳剛伐桂、玉兔搗藥之說,當非憑空杜撰,而是依據月亮裡的陰影得來。如果在月圓時把暗的區域連接起來,就是一隻搗藥的玉兔。當月球東昇西降時,上下相反,則出現了伐桂的吳剛,因為原來的兔耳,這時剛好變成了吳剛的兩隻腳。至於月中蟾蜍,則是亮處的輪廓。
月中「有」樹之說,顯然古今學者都同意,此乃山河之影。問題是,就算月中真有棵桂樹,它究竟是不是一般人想像中,八月飄香的文人「仙友」?其實很有疑問。
翻開《古今圖書集成》草木典桂部,藝文誌裡的浪漫文人,尤其唐宋以後,大多拉來嫦娥吳剛、黃雪晚香,吭不攏總共譜一首秋光奏鳴曲。但細讀桂部彙考歷代植物學家的意見,同是「桂」樹,其中卻大有文章。
明代王象晉的《群芳譜》對巖桂的解釋是:叢生巖嶺而名之,俗呼木犀,其花有白者名「銀桂」,黃者名「金桂」,紅者名「丹桂」;有秋花者,春花者,四季花者,逐月花者。(樹)皮薄而不辣,不堪入藥。
至於桂燕蔘茸、百藥之長,久服通神成仙、後天而老的「南方奇木」;綜合各家之言,當是皮厚辛辣、調味溫補的樟科肉桂,與木犀科的桂花截然兩物。
換句話說,如果桂子月中落,食之辛辣,想來月中桂樹,只怕也是四月開花、五月結實的肉桂樹也。
吳剛伐桂為哪般?
能夠想像桂子飄香,天芬仙馥,原來竟是肉桂辛香?而人間九里木犀香,是如此清芬絕塵,人們寧可相信「此樹為天上之樹,此香為天上之香」啊。就像玉兔嫦娥、伐桂吳剛,就算他們只是山河光影,人生不也就是白駒過隙?
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的人們,還是成天望月懷遠,怕這廂寂寞,愁那位孤寒。有人急著為月宮裡這對現成的曠男怨女,捉對成雙。有人封吳剛為「東方的薛弗西斯」,說他像希臘神話中推巨石上山,幾近山巔卻又不斷落下重推的薛郎一樣,「承受著毫無希望的苦役」;也有人搬出西哲卡謬之說,相信他們仍然是「快樂充實的」。更有人肯定吳剛是明知長夜無盡,仍然「知其不可為而為」的儒家典範。
信不信由你,一直要到東方出了個毛澤東,吳剛伐桂的真正意涵,才告大白。「問訊吳剛何所有?吳剛捧出桂花酒!」怪道桂樹老砍不下,經過毛青天親自盤查,終於人贓俱獲。原來吳剛根本沒有老實砍樹,卻趁機大釀私酒。想來嫦娥醉灑桂子,洩漏天香,也是受其蠱惑。中國封建社會的幾樁千古公案,就這麼一審定讞。善哉其詩!
黃金萬點輕,碧玉葉層層
話說回來,毛主席這闋充滿工農兵常民元氣的詞,其實也反映了中國桂花文化的另一個向面。
除了唐宋以來,文人筆下洗盡塵緣的花中仙友,桂花在民間的意象,其實是黃金碧玉、功名利祿,集大小登科於一身,到頭來連文人也不能免俗。
今年故宮博物院的「秋興書畫展」裡,就有一幅明代四大才子之一沈周的桂花圖,上題「一樹黃金粟,秋風吹晚香,姮娥親折得,贈與少年郎」。
月宮嫦娥,為什麼要折一枝桂花,送給人間少年郎呢?民間「折桂」的典故,來自晉人郤詵在皇帝面前自謙為「桂林一枝,崑山片玉」。唐代以後,人稱登科中舉為「折桂」;佔得桂林一枝的狀元,便是「桂客」或「桂枝郎」。
一舉成名天下知,由此延伸,凡沾有桂字的,於是都身價百倍。桂玉之地指的是京師,桂庭是官場,桂食是厚祿,桂薪玉粒是昂貴奢糜的柴米;桂偶形容美滿婚姻,桂子蘭孫,祝好人家多出會考試的孝子賢孫;桂宮柏寢是宮室之極美者也,桂舟桂棹桂戶桂棟,都是質細芳香的良材所製;還有桂髓椒漿,則是芳醇美酒。
木犀發紅花,家出狀元郎
至於此桂彼桂,究竟是樟科肉桂還是木犀桂花,也就沒人講究了。總之人定勝天,精神勝利法在中國無往不利。翻開各地方志,只要貴寶地的木犀突然發了新枝、開了紅花,總要出幾個狀元郎啦。
尤有甚者,現代人喜歡四海歸心大一統,於是把於古希臘英雄與英國詩人受封贈戴的地中海樟科月桂冠,也都拉拔成了木犀天香,澤被外方。
回頭來看大學者沈周的墨寶,不也遠攀月宮,兼收嫦娥神話、折桂舊典,連女詞人看來「暗淡輕黃」的桂花,都升值成了「一樹黃金粟」。
話隨人說。在詩人眼裡「一粒粟中香萬斛」的金桂花,到了慣見燕桂蔘茸中醫筆下,木犀可就不如樟科肉桂,能作高貴藥材、人君庶羞。她渾身上下,算來只有花朵可做「收茗、浸酒、鹽漬,及作香茶、髮澤之類爾」,言下之意,不過是無用之用。
偏這無用之用,另有大用;吳仙人喜孜孜搬出來的這罈桂花老酒,可讓千百年來的中國民間生活,桂醑芬芬,芳醇遠溢。
香茶桂花餅,新栗桂花糕
君不見「買櫝還珠」的那個鄭國實心人,見楚人賣珍珠,偏偏愛上盒子、還了珠子,大大顛覆了資本社會的商品價值。他那只名傳千秋的珠寶盒,是用桂花燻過的。
《紅樓夢》裡賈寶玉見怡紅院秋桂飄香,一時動情,折了兩枝瓶插。轉念孝心大發:「這是自己園裡才開的新鮮花,不敢自己先玩。」只有巴巴地取下對瓶,親自灌水插好,分別往老太太、太太那裡送,樂得兩老「喜得無可不可」,大發賞錢。而巧襲人也趁鮮做了「桂花糖蒸的新栗粉糕」,差人送給史大姑娘作公關。
還有《金瓶梅》裡的西門慶,不也在袖子裡藏著「香茶桂花餅」,拿來討好名妓鄭月兒?可憐的是,鼓子詞《梁祝還魂團圓記》,祝英台眼淚汪汪梳妝上轎,用的偏是「桂花油潤頂門香氣幽雅」,叫人聞香也傷心。
直到四十年代的流行歌后紫薇唱起「桂花酒喝一杯呀,使我想起從前…」,真是歌者盪氣迴腸,聽眾魂縈夢繫。
搖落桂花雨,杖打帶露花
遷台初期,台灣少見桂花。早年主持陽明山花卉試驗中心的楊紹溥教授回憶,在那民以食為天的艱難年代,政府的研究資源都投注在農復會經濟作物上,「還顧不得桂子飄香,」他說。
但是一到中秋前後,「提到桂花,那股子香味就彷彿聞到了,」民國六十年代,琦君女士懷念故鄉童年的散文《桂花雨》傳頌一時,讓習見灌木桂花的年輕讀者,也跟著她夢回江南,想像金桂熟透時,「幫著抱住桂花使勁地搖」,一時桂落如雨,香甜滿地。
同是鄉愁夢裡,原籍也是浙江的黃永武教授,卻有不同的記憶。「家鄉採桂花是用『拉』的,」他記得童年每在桂花初放時,家人會在樹下鋪上白布單,然後用繩子套住桂枝緊抽,利用韌帶失水的原理,讓桂花紛紛落下,然後陰乾漬糖,做成桂花醬後,才能泡茶製糕。
看來桂花可「搖」可「拉」,隨人各顯神通。比較狠的是明人高濂的一味「天香湯」原料,教人在木犀盛開時,「清晨帶露用杖打下」,再以布被盛之搗爛封存。人間木犀,到頭來還是繼承了「樹創隨合」、長年挨打的命定悲劇。
寶島茶山飄桂香
提起天香湯、桂花年糕,給人留下的可能是「外省吃食」的印象。台北一家老字號南貨店的徐先生就表示,店裡有香港來的桂花醬,但是只有「四、五十歲以上的外省人」才會買。
木犀原產中國西南,台灣的桂花,據說是在十八世紀時由華南引進栽種,數量不多。後來隨著半發酵茶身價大漲,有些茶農也順帶栽種,以秋茶烘焙桂花香片,甚至桂花烏龍。台北附近的三峽、南港、汐止,中部頭份、南投等低海拔山區都零星可見。
寶島的桂花以四季桂居多,花期比大陸較晚,每年雙十國慶前後頭水開花,此後大約每二十天一個花期,直到清明前後。但其中可堪收成燻茶的,只有香氣最足的初開「頭水花」,半開時就要雇工手採。這時候的花茶產區,白天採花,連夜拌茶,綠茶的清香夾著桂花的暖香,瀰漫山村。
除了茶山飄桂香,很多人可能不知道,桂花還差點成為台北市的行道樹。楊紹溥記得大約在民國六十年代,台北市工務局長張孔容,曾經有過「馬路飄香」的美夢。
可惜此物原非人間種,桂花一遇到煙塵污染,就只長葉不開花;一旦開花,又忌暑怕雨,在台灣的氣候下,三兩天就灑落一地喟嘆。結果育成的十萬苗株分送區公所,大概多植入了尋常百姓家的小院中。
誰伴高窗宿,禪衣挂桂馨
二十多年下來,當年小苗已成庭樹飄香。可惜在近年高樓鵠起的風潮下,她們也多和老家一起,遭到推土機連根拔起掩埋的命運。倒是特耐污染的杜鵑,成了台北市花,每到春來,殷紅處處。
如今想要賞成熟桂樹,苗栗獅頭山頂海會庵有幾株百年老桂。在庵中住了將近一甲子的如松師父,也年年採收,親手釀製桂花醬分售有緣人。
此外,在台北市,剛剛歸屬陽明山國家公園的陽明書屋,是個絕好去處。位於草山後山的陽明書屋,原是中國國民黨黨史會所在地。其中中興賓館,則是蔣公生前最後一個備受鍾愛的行館。
一走進這棟中西合璧,仍有畫欄迴廊的建築,長廊兩邊即是兩層樓高的幾株四季桂。秋陽日暖,花氣襲人,穿過院落,賓館後花園裡還有一株極少見的丹桂,樹形高大,花開時串串澄紅,奇香無比。
賓館裡處處桂花,是蔣公生前偏愛此樹?老花匠有話直說:「貴(桂)氣臨門啊!」問他如此香甜的稀有丹桂,當年有沒有採下來做江浙人最愛的桂花醬呢?老先生指指樓上一角說,那可是「總經理」的房間,以前這裡到處是侍衛,孔二小姐從樓上就可以看到這棵樹,「誰敢碰她的花!」他說。
人稱秋桂「彈壓西風擅眾芳」,而當年彈壓山川、昭章雲漢的強人烈女、桂子蘭孫,一時竟與西風俱去,花果飄零。金秋暖陽下,倒是面上經霜的花匠僕從,還在為幾天後的接收清點,灑掃庭除,修枝剪葉。
寥落古行宮,人閑桂花落
暖暖秋陽下笑談前朝英雄往事,多少有些鐵石心腸。「畫欄桂樹懸秋香,三十六宮土花碧」,此情此景,活脫竟是鬼才李賀筆下的漢宮秋老。
漢武帝當年文治武功,意氣風發,晚年在長安大建宮殿苑囿。建章宮裡有一尊金銅仙人持盤接露,讓皇帝每日和玉屑吞之,以求仙道。到了曹操的孫子曹叡,決定將銅人遷往魏都洛陽。
此時的漢宮內苑,仍見桂花飄香,夜深時,彷彿還可以聽到戰馬嘶鳴;破曉後,卻只見苔蘚深濃如碧。桂月皎皎,長空星黯,金銅仙人倉皇辭漢,臨載潸然淚下,於是引出了這位晚唐詩人「天若有情天亦老」的千古長嘆。
原來行宮苑囿,植桂飄香,早在兩千年前的漢代宮苑,就有此雅事;而英雄豪傑,到頭來只如秋風過客,也是老掉牙的故事了。
只是年年秋來,桂子飄香,科舉秋闈雖廢,聯考補習繼之;先圖功名富貴,再換塑身不老。舉頭望月,玉兔不也仍然殷勤搗藥,那夢想成仙的吳剛,還在叮叮伐桂。天上人間,豈有止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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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桂花原產喜馬拉雅山東段,是中國人最鍾愛的十大花卉之一,也是庭園栽種的要角。圖為士林官邸的桂花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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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代四川畫像磚裡的羽人腹部,是一月輪,其中有桂樹與蟾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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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院畫十二月令圖中的八月一圖,可見亭臺樓閣中遍植桂花,人們聞香賞月的情景。(故宮博物院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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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細小色幽,情疏易落,所幸得以糖漬封存,經年可堪回味。如松師父年年親製桂花醬,已經有幾十年的歷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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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葉焙火一星期後,才能與新鮮採收的桂花,以四比一的比例鋪陳一夜,讓茶葉充分吸收桂花香氣(左)。第二天拌勻後(中、右),再經過兩次焙火(最右),製成桂花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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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稱木犀的金桂與銀桂,只在秋季開花。台灣的栽培種以四季桂居多,從國慶到清明,陸續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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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的老桂,多在日據時代栽種,民國六十年代,台北市曾經育苗十萬株,可惜近年高樓鵠起,桂花樹多半難逃與老家同遭怪手掩埋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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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朵澄紅成串的「丹桂」,是桂花的變種﹙下﹚。唐人以為是木犀與石榴接枝而得。上圖為明代畫家錢選的籃花冊頁。(故宮博物院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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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壓西風擅眾芳,十分秋色為誰忙?中興賓館後花園的老丹桂依舊年年飄香。
茶葉焙火一星期後,才能與新鮮採收的桂花,以四比一的比例鋪陳一夜,讓茶葉充分吸收桂花香氣(左)。第二天拌勻後(中、右),再經過兩次焙火(最右),製成桂花烏龍。(張良綱)
俗稱木犀的金桂與銀桂,只在秋季開花。台灣的栽培種以四季桂居多,從國慶到清明,陸續飄香。(張良綱)
台灣的老桂,多在日據時代栽種,民國六十年代,台北市曾經育苗十萬株,可惜近年高樓鵠起,桂花樹多半難逃與老家同遭怪手掩埋的命運。(張良綱)
花朵澄紅成串的「丹桂」,是桂花的變種(下)。唐人以為是木犀與石榴接枝而得。上圖為明代畫家錢選的籃花冊頁。 (故宮博物院提供)(故宮博物院提供)
彈壓西風擅眾芳,十分秋色為誰忙?中興賓館後花園的老丹桂依舊年年飄香。(張良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