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開都市的喧囂,沿著蜿蜒山路及滿目蒼翠,沒有任何路標,瓷揚窯就隱匿在台北縣土城市天上山的半山腰上。抵達瓷揚窯,羅列在筆筒樹和各種蕨類之間,是許多藝術家燒壞的大件彩瓷作品,在窯主的巧心佈置下,這些彩瓷成了窯場一種美麗的風景。
一條蚯蚓
從小對泥土有深厚感情的林振龍,常稱自己是一條蚯蚓,「終日忙的是泥土,吃的是泥土,吐的也是泥土,專心一意地執著陶土的深耕。」
十八歲時,林振龍進入陶藝家王修功主持的陶藝廠工作,之後又隨已故陶藝家林葆家專研陶藝,從此走入泥土與火的世界裡。
看到當時國內的陶瓷品大多是仿古的外銷商品,毫無現代或藝術精神,林振龍很單純地希望能「將中國陶瓷發揚光大」,於是和妻子黃燕雪在民國六十八年攜手創立「瓷揚窯」,成為近二十年來,兩百多位藝術家創作彩瓷的桃花源。
已經舉辦過多次陶瓷個展的林振龍,早期曾經是台灣前衛藝術組織「二號公寓」的一員,原本就與當代藝術家熟悉。而開始為其他藝術家作嫁燒陶瓷,則是源於妹妹跟著畫家陳景容學畫,當老師有心在陶瓷上作畫時,妹妹自然想到了擁有窯場的哥哥。本著對陶瓷的喜愛,及發揚陶瓷藝術的心願,林振龍也相當熱心地撥出一半以上的創作時間,針對各門各路、風格不同的藝術家,提供適合的材料與技術。
量身訂作的燒法
例如最早來到瓷揚窯的畫家陳景容,他的作品如炭筆素描一般沈鬱內斂,花了一年時間,林振龍才發現以碳黑和暗藍的釉下彩方式,最能表現陳景容的畫風。而另一位藝術家胡玲瑜,她的作品經常都是不上釉彩的大型人物塑像,為了燒出陶土本身的光澤,林振龍以高溫燻燒,讓作品自然表現泥土深沈的顏色。「藝術家的作品,顏色、屬性各不相同,經常得為他們的一件作品單獨開一次窯,」林振龍表示。
同樣是創作人,林振龍對於藝術家的創意完全尊重,許多時候,不熟悉陶瓷屬性的藝術家會將釉藥一坨一坨拋在作品上,燒製過程釉藥就流了一地。有的作品厚薄太懸殊,一燒就炸開,釉藥也噴得窯壁滿目瘡痍。然而林振龍卻一點兒也不以為意,他表示,「就是要這樣『搞』,這樣經過藝術家充滿實驗性的創作,才會有趣啊!」
泥土一樣溫厚的人
能夠吸引兩百多位各路藝術人馬齊聚一堂,除了專業技術外,林振龍對藝術家的包容也是原因之一。
藝術家的性格往往特立獨行,有的藝術家創作時,要求絕對的安靜,除了自己帶來的音樂,其他人的走動都會打斷他創作。有的藝術家除了頂上的照明燈,其他燈光都要關掉,以免刺眼。有的喜歡呼朋引伴一起來,有的則是「九怪九怪」與其他人格格不入。「藝術家不怪就不像藝術家吧!」林振龍露出他那一貫質樸的笑容表示。
至於現實的費用計算,有的藝術家是將作品全部帶走,等到賣出去之後,再分成給林振龍;有的藝術家則是將完成的作品三分之一給他,三分之二自己擁有。這樣沒有現金收入的合作方式,還要負擔失敗作品的成本,林振龍經常要靠標會周轉度日。
「金錢上或許沒有賺大錢,但是我卻可以免費向兩百多位藝術家學習,這要換成學費,我哪付得起?況且許多藝術家根本是不收學生的,」林振龍表示。
不花錢的收藏家
二十多年的持續經營,透過林振龍的熱情與不計較的個性,藝術家們都鍾情到瓷揚窯來創作,長年的愉快合作下,不費一分一毫,林振龍累積了一屋子、一倉庫的彩瓷作品,堪稱是一座小型的藝術彩瓷博物館。
包括水墨大師黃君璧、傅狷夫,老一輩西畫家林玉山、顏水龍、洪瑞麟,書法家臺靜農、傅申,還有劉國松、李錫奇、朱德群、吳昊等東方、五月大將,中青輩的席慕蓉、蔣勳,前衛現代的張振宇、嚴明惠、黃位政等等,都在瓷揚窯留下了彩瓷作品。
瓶瓶罐罐的陶瓷品,在中國傳統觀念中經常被視為「工藝品」,而不被文人雅士視為一種創作。然而,在瓷揚窯裡,藝術家與林振龍彼此信任,除了開創藝術的無限可能性,也發展出一份惺惺相惜的珍貴情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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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列室裡,擺滿了各路藝術家的彩瓷作品,經營瓷揚窯的林振龍夫妻,不僅自己創作陶瓷,更牽引數百位藝術家,進入彩瓷的創作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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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許許多多大型的作品,安置在滿目蒼翠的山林間,形成瓷揚窯特有的好風景。

這許許多多大型的作品,安置在滿目蒼翠的山林間,形成瓷揚窯特有的好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