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杯童便好醫病
籤詩設在廟宇裡,從一套廿四首到一百廿首都有,最普遍的是六十首和一百首,多半是以五言絕句和七言絕句寫成。除了乩語之外,廟祝和地方文人動筆、現成詩句也是籤詩來源,像唐朝杜甫的詩在宋朝的籤詩中就大量被採用,詩經也是做籤的好題材。
各地廟宇為了讓一般市井小民也能看得懂籤詩,於是後來文學性漸漸不再講究,以普遍看得懂為原則,甚至還出現一張圖配一句短偈的圖籤。後來在詩句外還加上典故、方位卦象的詮釋,最後再把聖意對所求諸事的意旨講白。
人們遇到運途、功名、健康、婚姻、錢財、訴訟、遠行等問題時上廟裡求運籤,生病了,還有藥籤開藥方。廟裡的籤詩,涵蓋了生活上種種疑難雜症。
在過去醫藥不發達的時代,生病了去求藥籤是很多市井小民的土方。這些設有藥籤的廟宇所供奉的主神,不少生前以醫術濟世聞名,像保生大帝、華陀等,而藥方(稱為「藥味」)則涵蓋了婦科、幼科、外科、眼科,像是綜合醫院。對籤詩曾下工夫研讀、對中藥也有研究的民俗古蹟學者卓克華說,藥籤的藥味都不烈,多是補精益神作用,小病有時會醫好。
翻開藥籤,除了中藥材外,還有不少有趣的靈方,像「人乳一盅,調和童便,去瘀生新,其治最佳」、「池畔青絲柳,東方採七枝,去邪兼退熱,妙藥最相宜」、「科場蠟燭,臨睡照之,午前、子後,法最相宜」……。另外還有一些是沒有藥方的「空籤」,像「汝以咒罵為常,天以病痛罰汝,急須改過遷善,或可減輕而已」、「病有凶險,多誦經文,放生戒殺,以格天真」……,反映了中國人相信病由心生,從心下藥才是對策的醫理哲學。
挺邪門的!
籤詩的奧妙之處,就是人們相信神明會在冥冥中引導求籤的人抽到正確籤詩。「這個東西還挺邪門的」,卓克華說。有一次他因為父親中風到天后宮求籤,籤詩顯示父親健康有些危險,但只要熬過兩年便能平安痊癒,事後證實果真如此;「還有一次閒著沒事去抽籤,被天上聖母罵無聊」,他苦笑著。
日據時代,台灣人升學管道有限,現在的台大名醫連文彬當年在中學畢業前夕,到廟裡求籤問升學運,求到「直上高山去學仙,豈知一旦帝王宣;青天日日常明照,志在聲名四海傳。」當時他不解其意,不料過了不久台灣光復,帶來青天白日國旗的新政府開放升學之門,他才得以完成高等教育,後來成為知名的心臟科權威醫生。
目前台灣地區至少有廿七個神明有靈籤,其中著名的關聖帝君靈籤,據說是明朝時從「江東神廟」流傳出來的。
一次就準啦!
傳說有一回明太祖朱元璋的船在江上被風吹斷桅桿,他看到江旁一座寺廟前有棵大樹,便想砍下來作成桅桿,但廟公要他抽籤問神明,結果他抽到的籤是「世間萬物各有主,一粒一毫君莫取,英雄豪傑自天生,也須步步尋規矩。」朱元璋當場一驚,打消了念頭,而神廟的靈驗不逕而走,後來這套靈籤被關帝廟採用至今。
籤到底準不準呢?很多求過籤的人都說心誠則靈,但除了心誠之外,求籤過程也要講究。卓克華說,若依循古禮,求籤前需誠心齋戒禁慾沐浴,但現在的人已經省掉這道程序了。
來到廟裡,先買香燭巡拜完廟裡的神明後,接著再到信奉的神祇前開始求籤。求籤的主要工具是筊杯一對和籤條,首先在神明前面自我介紹,說清楚姓名、生辰、住址及目前面臨的困難,問神明願不願意指示籤詩?以一杯聖杯(一陰一陽)為準;接著到籤筒抽籤,「不管有多少隻籤,一定要確定全數都在籤筒裡才準」,卓克華強調。
取籤的訣竅是,小的籤筒捧起來上下或斜式搖晃,以掉出來或最高的籤條算數,大籤筒則將籤條整束抱起來放開下擲,取最高的一隻。接著在神前擲筊杯請示,至於擲幾次聖杯為準?有人說三次,有人說端看個人與神明的約定,而很多深好此道的人和廟裡解籤的執事人員幾乎都說:「神如果真的靈,一次就準啦。」
不少廟宇每年開春也會擇日擇時,由執事人員慎重其事地求問地方上各行各業的全年運勢,在廟中貼一整年,好讓香客參考。
中國人的張老師
求得了籤,接下來便是解籤。籤詩的好壞氣運可分上中下三品,有時再細分為九品,一般來說,一套籤裡上中下籤詩的數量比率平均是二︰三︰一。由於籤上詩句有時模稜兩可,而且還包含歷史典故、吉凶難測,因此如何透視其中玄機十分重要。有句話說:「求籤要誠,解籤要靈」,裘一居和卓克華都認為,解籤最重要的是思慮當事人在典故中的主從位置。
前年香港樂團BEYOND的主唱歌手黃家駒在日本演唱時從舞台上摔下來腦死昏迷,曾有樂迷到黃大仙廟求籤,得到「東園昨夜狂風急,萬紫千紅亦傾盡,幸有惜花人早起,培回根本復栽生。」有雜誌社根據後兩句判斷他可復原,但裘一居則認為歌手的根在香港,卻昏倒在日本,無法「培回根本」,因此病情並不樂觀,而後來黃家駒終究沒有醒過來。
中文系畢業、期望有朝一日成為專業解籤人的「中華民國禮品包裝藝術學會」理事長許新凰指出,籤詩的格局不論上中下,沒有絕對的大好大壞,凶中帶吉、吉中帶凶,充滿了「福兮禍倚矣,禍兮福所伏」的中國人生哲學;而大部分的人求籤是因為對未來的茫不可知感到不安、對眼前抉擇有所困惑,解籤人便要擔任心理輔導、協助解開心結的角色。
《百首靈籤》中,一首下下籤如是說:「過得雪山千萬疊,別開生面與君看」,姑且不論神靈存在與否,且以往往否極泰來、浮沈循環的人生經驗來體悟,又何嘗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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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籤首重心誠,來到神前敬一柱香,說明生辰、姓名、欲問事項,擲筊求得籤詩後,廟中都有執事人員負責解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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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籤在中國民間極為風行,為應需要發展出運籤、藥籤,還有簡便的家居求籤方法;此風所及,一些鄰近亞洲國家的廟中也多設有籤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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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印刷於十三世紀中葉南宋末年的「天竺靈籤」,是目前被發現最早的靈籤,籤紙上包含圖畫、籤詩和各事項的聖解,形式上已相當成熟。
(林漢章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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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國籤詩(卓克華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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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黃大仙廟的靈籤相當聞名,時常可以看到求籤人跪在地上抱著籤筒喃喃求籤。(張敏儀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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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神社裡也設有籤詩,很多人在求到下籤後,會將籤詩結在樹上,讓厄運隨風而逝。(李憲章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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籤詩是中國民間最為普及的命運預言詩,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生活中凡遇到各項疑難雜症,往往會藉助籤詩指點迷津。(林漢章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