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二日,攸關國內八吋晶圓廠能否赴大陸投資的經濟部「產官學小組會議」召開,經過三小時往返辯詰、字斟句酌後,原則認定「開放」前提不變,但需由行政機關儘速完成有效管理機制,並嚴格執行。一旦管理機制健全,政府將優先考量開放八吋晶圓以下、低階製程的舊廠外移。
依會中決議,所謂「管理機制」,將包括總量管制、相對投資、直接經營、研發留台,及技術管制與國際同步等五項原則,以維護國家安全及經濟穩定。由於其中尚牽涉到多項行政命令的頒佈甚至修法,因此確定開放時程可能還要往後推遲幾個月。這對於身繫台灣經濟命脈的半導體產業而言,可以暫時避免「快速掏空」的疑慮,但對於亟欲展開全球佈局以維持競爭優勢的業者而言,顯然又是一次嚴酷的耐性考驗。
回顧晶圓西進爭議,始自二○○○年,國內業者張汝京、王文洋等人赴上海張江高科技園區籌設中芯、宏力兩家半導體公司。當時國內晶圓雙雄──台積電與聯電──仍堅決表示不考慮跟進、不需要赴大陸設廠。
然而時隔兩年,大陸資訊產業快速起飛,台灣的高階電腦、筆記型電腦、手機等各產業,也紛紛或明或暗、迂迴轉進大陸設廠,半導體業者要求開放的呼聲遂逐漸升高。
尤其大陸可望在五年內成為全球第二大半導體市場,目前所需晶片又有高達九成仰賴進口,商機十分誘人。加上台商在大陸設廠後,整體稅率可以降低百分之二十左右,又能貼近客戶、就近服務,因此出走的意願和壓力自然大幅增加。
去年八月底,行政院召開「經發會」,會中決議兩岸經貿政策之主軸,將從以往的「戒急用忍」,轉為「積極開放,有效管理」,朝著容許台商自主經營以擴大版圖的方向前進。其中八吋晶圓是否放行,更被視為開放政策能否落實的重要指標之一。
經發會決議後,多項產業如筆記型電腦、影音光碟等的確已陸續放行,唯獨年產值高達五千多億台幣的半導體產業(含IC設計、晶圓製造及封裝測試),以及對台灣經濟牽連甚廣的石化上游等少數重量級產業,還在限制範圍內。贊成開放者著眼於「全球佈局」、「維持競爭優勢」,反對者則誡以「台灣優先」、「國家安全」。到底經濟與政治孰重?業者利益與國家安全如何兩全?已成為執政當局的棘手難題。
爭議過程中,一方面,工商大老如王永慶、張忠謀、張榮發等紛紛直言力諫,希望在同文同種的優勢下,善用大陸的生產、市場資源,以加速台灣的產業升級腳步,並厚植國際化本錢。
另一方面,本土政黨如台聯、民進黨部分立委則發起遊行、強力要求業者將人才、資金及技術留在台灣,不要前往「對台灣最不友善」的大陸投資,甚至要求主張開放的政府決策官員如行政院副院長林信義、經濟部政次陳瑞隆等人下台。
平實而論,目前國內八吋晶圓製造廠多達二十一座,其中多座已到了除役期限,因景氣因素而近乎閒置的也有二、三座。這些廠留在台灣,運轉成本過高,如果能將舊設備移往成本低廉的大陸繼續生產,滿足大陸中低階的市場需求,倒是發揮「剩餘價值」的好方法。
只是,八吋廠移走後,更高階的、目前已在興建中的四、五座十二吋晶圓廠能否適時突破技術瓶頸,接續量產?中間會不會有「空窗期」?會不會產生資金排擠效應?員工就業是否會受影響?此外,高科技成敗關鍵繫於人才,若高級工程師隨廠大量外移,經驗及技術也難免隨之外流,會不會如陸委會主委蔡英文質疑的,「放出兩隻老虎(台積電及聯電),回頭咬死台灣兔子」?
有鑑於此,前總統李登輝曾表示,必須要等十二吋晶圓廠成熟量產後,才能放行八吋廠。而此次管理機制的討論重點,也在限定業者必須將主力資源保留在台灣,譬如廠商必須以新設一座十二吋廠「交換」移走一座八吋舊廠,全國晶圓外移的資金總量不超過台幣二千億元(相當於七座八吋舊廠),外移技術限定在○.二五微米以上,並研議「商業間諜法」、甚至要嚴懲「偷跑」的中芯、宏力等業者,希望將外移的衝擊減至最低。
政策角力曠日廢時,產業競爭卻是瞬息萬變。過去兩年,中芯和宏力已用高價在台挖角了上百名高階工程師。而就在本月中,中芯公開宣布已取得○.一八微米的先進製程,並和東芝富士通半導體集團建立技術夥伴關係,大幅拉近了和台灣同業的技術落差;同時還和美商封裝測試大廠金朋建立策略聯盟。
無獨有偶,在上海和中芯比鄰的宏力半導體,則宣布已和美國封裝測試大廠安可簽訂策略合作意向書,雙方將互相支援技術,還將彼此引薦客戶,以共同爭取大陸半導體商機。
影響所及,和晶圓製造「綁」在一起、同樣在苦等政策放行的晶圓封裝測試大廠如日月光、矽品等,則大嘆已喪失與台商攜手佔取大陸市場的先機。如果政策遲疑未決,這些中下游廠商未來的發展也將大受牽累。
晶圓外移爭議正熾,又適逢前經濟部長宗才怡辭職,由政次林義夫接任,為晶圓之爭再添變數。不過,陳水扁總統日前在世界台灣人大會上的演講,已明確點出未來應走的方向。
陳總統指出,台灣要走出去,不要怕開放,台灣國際化程度越深,就越安全。希望在「有效管理」的技術面獲得解決後,台灣的晶圓廠能夠儘快踏出逐鹿中原、稱雄世界的腳步,也希望國內新一波核心產業如生物科技、IC設計等,能儘速建立。畢竟,唯有不斷精進、向上提升,才是確保領先的不二法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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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抗議八吋晶圓外移,台灣團結聯盟發起遊行,強調「戒急用忍」,根留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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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張江?蘇州園區?台灣「晶圓雙雄」──台積電和聯電──花落誰家,首先還須看政策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