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十年前國內一批年輕人剛開始投入資訊工業,替國外大公司代工製造電腦及週邊設備時,還有許多大企業帶著不屑的語氣批評:這那裡是什麼高科技?不過是另一種「裝配業」罷了。
然而到了去年,資訊工業已經將許多昔日的「台灣第一」遠遠拋在身後,成為我們外銷第三大產業,除仍有相當比例的OEM(代工),更有愈來愈多以自有品牌行銷的產品。這隻醜小鴨,是怎麼變成天鵝的?
白手起家的電腦傳奇
部分而言,這可能得拜大環境之賜。電腦被視為第二次工業革命,全世界資訊化的速度相當驚人。來自國外的統計資料顯示,目前美國公司的白領階級中,有三分之一已使用電腦,預計一九九二年將變成百分之百,尤其是教育系統,更不斷添購電腦教室。單單在個人電腦方面,現在全世界就已超過二千萬套,據估計,今後每年將至少成長一千萬套。這個餅愈來愈大,自然提供了業者不斷成長的機會。
過去,由於電腦體積龐大,製造電腦只是IBM那些超大型電腦公司的專利。但廿年前由於個人電腦的發明,塑造了許多電腦業的傳奇。
例如美國的蘋果電腦,一九七七年以五千美元在車庫開始創業,五年內就躋身美國五百大公司。我國的宏痐Q二年前由施振榮和其他四位工程師合夥創業者時,資本只有一百萬元。為了節省費用,股東之一的邰中和拜訪中科院時,還得先騎摩托車到車站,下車後再徒步四十分鐘。十二年後,宏痐w由五個人變成五千人,由一百萬資本成長到一百五十七億的營業額。
「近年白手起家已愈來愈難了,但電腦業仍處處是機會」,杜全昌說:「像宏痋B神通、詮腦、佳佳,都是因創業者眼光獨到,掌握時勢而成功的例子。」
和國內其他產業比起來,電腦業者會很自豪地告訴你:我們是最沒受到政府保護的行業。
「從一開始,電腦的進口關稅就很低,我們有很大的競爭壓力,大家反而最堅強」,侯建耀認為,電腦業沒受到保護,主要是因為當時這個行業的公司都很小,不足以形成利益團體,向政府施壓力。
保護不是愛護
工業技術研究院副院長史欽泰卻指出,其實這是政府的「一片苦心」。
「為什麼關稅低?因為我們需要進口太多重要的零組件了」,史欽泰表示,由於李國鼎與周宏濤先生的推動,政府早在民國七十一年就由當時行政院長孫運璿核定「中華民國資訊工業部門十年計畫」。為了有效輔導這個策略性工業的發展,「政府用了一個與傳統保護不同的方法」,他說。
史欽泰解釋:從經濟學的觀點來看,政府所做的干預愈靠近市場,愈沒有效率。因此對於資訊工業,政府一方面開放市場,一方面責成工研院、國科會、資策會、經濟部成立科技專案,從事研究開發;待技術成熟後再移轉民間,以彌補國內中小型電腦公司開發能力的不足。
像擁有一千五百名高層人力的工研院電子所,為了確保、甚至提昇台灣在國際電腦市場的競爭能力,打算在未來五年內發展更高階的人工智慧以及系統整合的能力。而他們自去年七月就開始進行超級迷你電腦的開發計畫,據悉短期內即將完成,待四年後電腦外銷市場適合、國內相關工業也有能力生產時,就要移轉民間。
此外,新竹科學園區的設置,也為國內及歸國學人提供了一個高科技工業的搖籃。
「在今天我國許多產業紛紛被韓國超越之際,只有資訊業仍領先韓國等亞洲小龍,新竹科學園區的推動是主要關鍵之一」,施振榮在總統府報告時這麼指出。
新竹科學園區自民國六十九年設立至今,政府已投入一百億元用於購買土地、建築廠房及管理,並提供廠商五年免稅獎勵。九年來,將近一百家公司進入設廠,總營業額更高達一千二百億元。以投資報酬率來看,這是政府最值得的投資。
除了科學園區的「硬體」設施,我們在軟體——人才方面的訓練也相當積極。目前大專院校每年約有三千名電腦相關科系的畢業生走出校門,這樣大批而素質整齊的資訊人才,更不是韓國、新加坡及香港所能及的。
傳統工業是幕後功臣
造就今天台灣資訊業的,還有一個較少為人提及的功臣,那就是包括電視、玩具、電話等傳統工業。
就像我們的IC工業,一開始由會唱歌的聖誕卡、玩具,到今天的超大型積體電路、次微米IC;我們全世界最大的基層電路板工廠所用的工程塑膠,是南亞塑膠公司進入高科技領域的成績;我國出口佔世界第一的監視器,更是由電機工業蛻變而來的。
當年為我國電視工業引進RCA、飛利浦等外商來台設廠做映像管的李國鼎,相當欣慰當時政府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電視工業跳開真空管,直接引進整廠IC技術,開始做映像管。有了這個最基礎的半導體工業,日後業者繼續提高品質,有能力製造高解像度、畫面穩定的電視機,自然輕而易舉地轉入電腦監視器的領域。
這些監視器、印刷電路、塑膠模具加工,以及積體電路設計等電腦零件工業的蓬勃發展,已經到了史欽泰所說的:「在台灣做電腦,你可以什麼都不要動,因為什麼都有人做的地步了。」
「天鵝」仍任重道遠
然而傳統產業雖然奠定了資訊工業發展的基礎,資訊工業卻沒有回過頭來幫助台灣資訊化。
「我們製造了那麼多電腦,都幫別人提高生產力去了」,李國鼎憂心忡忡地表示。
根據資策會統計資料顯示,我國平均每人花在電腦方面的錢,不但輸給美國、日本,甚至在亞洲四小龍中都是最低的。再進一步分析使用對象,更發現企業比學生還少。長期來說,這真是一項嚴重的隱憂。
「價格不是問題,主要是國內軟體太少,中文輸入的技術又不普及」,杜全昌表示,中國人從小沒有打字的習慣,看到鍵盤就有恐懼症;再加上中國字是方塊字,一般人除了注音,就不懂其他速度更快的輸入法了。
「我們不應以第六大資訊國為滿足」,杜全昌語重心長地指出:「下一個目標除了追求第四大之外,我們還應為國人發展更簡單易學的電腦與軟體,幫助國內全面資訊化,提高生產力。」
其實換個角度來看,「天鵝」何必捨近求遠?台灣正是個值得開發的好市場。
〔圖片說明〕
P.93
到光華商場電子商店買零件回家自己裝裝拼拼,是國內「電腦族」的「必修學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