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過「攔腰一斬」
本省車厝技術,起源於嘉義縣朴子鎮,正確的年代和原因已不可考。一種說法是五、六十年前,台灣地區農村多大家庭,五代同堂處處可見;人多房屋不敷使用,只好增建。增建往往涉及風水問題,加上捨不得老房子,當地居民才研究出遷移房屋的方法。也有人認為這只是鄉村農民,由日常生活搬移重物的省力方法,漸漸悟出來的技術,並無奇特之處。
「如今,為了風水而請人車厝的情形已經比較少見了。」有十多年經驗的王金良說。多數的顧客是為了地勢低窪、拓寬馬路,或拆除違建而興起「搬了房子走」的念頭。
今年七月底,台北市南港舊莊街的高家,收到養護工程處的通知:為了拓寬馬路,希望他們在十月十五日以前,自動讓出四公尺。高宅長度只有八公尺,眼看著就要被「攔腰一斬」。
王金良和手下的一批工人,以十二天的時間,把整棟房子向後挪動八公尺,解決了問題。
台北縣八里鄉漢民祠(廖添丁廟)的遷移,基於歷史性考慮,算是比較特殊的例子。
「漢民祠中殿主祀關聖帝君,還設置廖添丁神像,一寺容納二神,很不恰當」,漢民祠廟祝楊地不憚其煩地解說,「原先計畫將中殿加蓋為二層樓,以便分別祭祀;但是原來地基太薄弱,不能承受二層樓的壓力,只得打消念頭。」最後,經管理委員會決定,在原地重建三層大殿,專門奉祀關聖帝君。中殿仍具保存的價值,於是請人遷移至廖添丁公園。
家傳行業
目前,國內約有五十位車厝師傅,其中三分之二以上,來自朴子鎮。此外,桃園龜山、台中烏日、嘉義鹿草、台南柳營、雲林土庫也可以找得到。他們承包的工程,大多是二、三層的建築物。
祖籍朴子鎮的陳王兩家,自祖父起,一直在從事車厝工作。前後加起來,有四十年以上的歷史。對他們而言,車厝簡直成了家族行業。「第三代」王金良、陳慶祥又有不少徒弟已經放單飛,成為獨當一面的師傅。
車厝師傅比較苦惱的是,生意好壞無常。一般說來,鬼月之後突然會旺起來;而不同的地區,生意也有差別。台北市養工處拆遷股股長林少華估計,台北市土地利用已經達到飽和,可能一千間屋子,只有一家有可以遷屋的空地;而市中心地區,這一個比例降到萬分之一以下。
王金良一個禮拜通常可以有三筆生意,這還是情況比較好的。
沒事做的,只好寄情於「正」業。陳慶祥說,全省「車厝」師父,半數以上,身分證職業欄是「自耕農」。他本身也兼營雞舍。
「車厝」業榮枯不定,利潤卻相當驚人。陳慶祥打了個比方:「十元中賺到六元」,也就是六成。通常「車厝」費用,相當於重建費用的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
在許多人心目中,「車厝」最不可思議的一點,不是能讓房子「走」,而是「走」了一段距離之後,還能完好如初,甚至在移動的過程當中,屋主還能住在裡面。
一位最近才「車」過厝的厝主邱東山,就有過這樣的經驗。當他的房子在木板上滾動的時候,一家大小還住在二樓。
另一位厝主高忠雄在附近租了房子,但是遷移期間,房裡二、三樓一切照舊,「就連二樓的花瓶也毫髮未傷。」
鄉土技術可靠嗎?
在多年的車厝歷史上,師傅聲稱,從來沒有一次「搬垮房子」的紀錄。大部分的師傅,只有國小或國中的學歷,十多歲就到工地見習,沒有任何建築上的專業知識,但是他們對自己滿懷信心。
「施工的時候沒什麼設計圖,全靠經驗啦!所有過程,都在我腦子裡,」王金良說。
到目前為止,厝主對車厝師傅也寄予同等的信心,只是專家反而有點發愁。
台大地震工程研究中心主任陳清泉認為,技術上來說,遷移房屋時,沒有專業技師參與評鑑施工細節,並簽證負責;整個過程能否符合耐震施工方法,就不得而知了。最好將車厝納入營造管理體系,讓專業技師,以精密儀器測量,參與工作。否則,他擔心中級地震就足以損壞移過的房子。
很顯然地,現在「車厝」還是一種「鄉土科技」。如果能「現代化」,肯定車厝技術的,將不只是厝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