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三年前台灣股市開始飆漲時起,它何時崩落的陰影,就一路如影隨形。直至股價到眾所公認的超漲、投入的企業與個人也不斷擴增後,這層陰影更濃,投身其中的人只求能多賺幾筆,然後在股價跌落前全身而退,莫被套牢,場外觀戰的清醒者,則只盼在我國經濟體質仍能承受之前,股市早日崩盤。
今年三月,預期已久的結果終於發生——股價指數漲到一萬二千六百八十二點的歷史性高峰後,持續下挫,到十月中旬為止,已跌掉百分之八十。全台六分之一「手中有股票」的人發財夢碎,且絕大部分資金被套牢。剎時,四面八方傳來的似乎盡是哀嘆與呼救。
企業周轉不靈,緊縮、關閉頻傳;被套牢的投資人,上焉者抱著股票,等待股價回升之日,下焉者捉襟見肘,賣車售屋;許多在股市盛況時,遠離本業、專事操作者,或跳槽證券業,成為一度身價非凡的號子營業員,面臨減薪、失業、甚至身負巨債的局面。
這些個人的、企業的反應,聲若洪鐘,蔚為洪流,淹沒了其他聲音,包括破除私利、從國家整體利益來看的股市起落的聲音。
遏止所得分配惡化
「股市大跌,從個體來看,固然有些企業可能面臨困局,甚至從此被『淘汰出局』,但從總體的角度來看,卻未嘗不是『利多』」,經濟建設委員會副主任委員葉萬安就如此指出。
第一個「利多」,是阻遏所得分配惡化。富而均是「台灣經驗」中最令人稱道的「奇蹟」之一,但近年來金錢遊戲的盛行,已使國內貧富差距加大。所得最高百之廿與最低百分之廿者的收入比,從民國七十六年的四.六九倍增至七十八年的四.九四倍。股市崩盤,以錢炒錢的投機風氣譜下休止符,可以避免所得分配繼續惡化。
其次,這是健全股市的契機。股票市場是企業籌集資金的重要管道,過去國內第一代企業家,大都白手起家,以保守、穩健打出天下;現在由第二代接棒,大多重視理財、多角化經營,跨足金融業——銀行、證券——正是這方面的積極表現。這是正常的發展,只是我國股市不夠健全,很容易淪為投機,加上暴利易得,更使有些企業流連其中,忽略本業。
「政府應該趁這兩年股市不景氣的時候,好好整頓,把規範建立起來」,政治大學銀行系主任殷乃平建議,在股價高時整頓股市,有打壓行情之嫌,易引起投資人反彈;現在來做,正如同經濟不景氣時企業改善體質一樣,是做好迎接下一波景氣的準備。
重現「台灣精神」
更重要的是,股市不再引人流連,企業家回頭檢視忽略已久的事業,上班族回到辦公室,工人回流工廠。人們曾經一起瘋狂做過的發財夢,看來已逐漸清醒。一場遊戲一場夢,在這夢醒時分,雖然有人仍在期待著下一波股市再創新高的奇幻夢境,但更多曾沈迷股市及陶醉在過去台灣經濟成就的人,已重新想起「一分耕耘,一分收穫」的古訓。
「狂飆的股市一天可以創造一個月甚至半年的利潤,瓦解了企業界腳踏實地賺辛苦錢的信念」,一家企業的發言人指出,唯有「台灣精神」再現,才會有「台灣奇蹟」再創。
而在起起伏伏的行情外,也有許多企業始終致力本業。在新台幣大幅升值、工資上漲、工人難求等劣勢中,致力開發新產品,增強競爭力。他們才是這幾年來真正的贏家。
「台灣經過整個經濟環境的挑戰,我們出口沒有衰退,反而成長,這難道是全國企業玩股票就辦得到的嗎?」中國生產力中心總經理石滋宜,對國內外媒體一直把焦點放在台灣股市上,造成全民皆賭的印象,十分不以為然。
的確,在股市狂熱掃過之際,在台灣這塊土地上仍有許多人默默耕耘。本期的封面故事「土動物、新生機」介紹的就是一項已進行三年,並初見成果的土畜禽保種計畫。
致力本業、勤奮踏實、靈活機變的「台灣精神」,是創下經濟成長的動力,是支撐渡過不景氣難關的力量,更是創造新一波「台灣經驗」的希望所繫。這份精神的興衰,比股市的漲跌,更值得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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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文字主編陳雅玲(左一)與特約編輯宋菊琴(左二)採訪企業界大老辜振甫,聽他提出的「股市診療單」。(黃麗梨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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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為製作「土動物,新生機」專題,本刊編輯足跡踏遍台南、宜蘭、花蓮等地的畜產試驗所或繁殖場。圖為文字編輯蔡文婷(左一)在花蓮種畜繁殖場。(張良綱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