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一日星期日陰摸彩時,兩人記牢自己的號碼,一聽到叫號,就自己走過去領獎。
今天是母親節,可是阿黃並沒有休假。
兩兄弟各喝幾次水、兩次牛奶,如此照舊折騰了一夜。早上阿黃給他們穿上義肢,帶他們到大廈下面去玩。管理員正用水龍頭沖洗陰溝,希望不要像露德之家一樣有那麼多黑蚊子。忠仁嚇得臉色發白,管理員趕緊把水管拿開。這裡的鄰居對兩個孩子都很好。
十點多阿黃去為外甥提親,兩兄弟玩累了,沒吃午飯就睡著了。下半三點醒來,阿公只好熱飯餵他們。忠仁自己大口大口的吃,忠義則躲在阿公懷裡吵著:「要阿媽,要阿媽!」阿公做戲無法,只好出個「養樂多」,他才肯吃完兩口飯,下樓去買「多多」。
等阿黃趕回來,坐車回到露德之家,已是下午四點半了。
晚上露德之家開了個晚會,有平素就喜歡歌舞的孩子表演,有摸彩。兩個孩子學著小朋友跳「迪斯可」,又叫又比,十分高興。最有趣的是摸彩,兩人記牢自己的四十六號、四十八號,一聽到叫號,就自己一蹬一蹬地上前去領獎。結果得到了一隻小狗和一輛小車。
最高興的是阿黃,「他們以前在醫院裡都沒有這樣的遊戲,比較陌生、孤獨、不合群。現在能夠這樣,實在是適應得比我們想像的好得多了!」
她似乎忘記了今天是母親節。也許她老以為自己是特別看護,但實際上,她做的是母親所做的事。
隨時給他們喝水,怕他們水少不能排洩要發燒。忠義吐氣稍微熱一點,趕緊給他喝些涼的東西。院方蔬菜纖維較多的飲食不適合忠義排洩困難的巨大結腸,她吩囑先生煮些孩子愛吃的雞腿偷偷送來,還叮囑筆者不要寫出來怕院方尷尬。孩子開刀,她跟著擔心;孩子跌倒,她跟著心痛。一天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的照顧兩個孩子,沒有一晚好睡過。誰能夠說這兩個孩子的生命不是她的愛餵養出來的?
「那可不能這麼說。他們的媽媽也是很愛他們的。」阿黃誠惶誠恐地說。
在她身上,我們看見人性的光輝,看見母親傳統的典型。
五月十二日星期一晴院童漸漸不注意他們。忠義會摸摸其他的孩子,忠仁和阿黃玩「踢球」。
今天是他們遷入露德之家的第七天。一週來,他們由陌生而漸熟悉,院裡的孩子也漸漸不那麼注意他們了。
下課在外面玩,阿義甚至會用手摸摸圍在旁邊年齡相若的孩子,咭咭咯咯的笑了。他老是走到「轉地球」的遊戲器材旁邊,有趣地看大家玩。忠仁走起來較吃力,但他這幾天很喜歡「穿腳」,一邊吃力的走上斜坡,一邊用柺杖和阿黃玩「踢球」,他似乎仍然不太喜歡和別的孩子玩。
「誰是大畫家?」如果你問他,他會說:「哥哥。」忠義也不甘服輸地叫:「是弟弟!」
他們智商差不多,學習能力也各有所長。忠義較快學會某些項目,但興趣較不持久。忠仁似乎較慢,但較有耐性慢慢去學。忠仁較害羞,但人數少的時候,較易與人親善;忠義喜歡和年齡相近的孩子玩,不易與大人發生密切的感情,但一旦發生了感情,卻又很執著。
心理輔導的曾阿姨,對他們適應的情況很滿意。她要先看看他們的適應情況,再決定是不是要其他的輔導。小班劉老師不把他們當成特殊人物,和其他小朋友一樣對待,她覺得很滿意。
「他們不是病人。」阿黃補充地說:「以後我們忠義穿了義肢不用柺杖,根本就和平常人一樣。何況誰知道二十年以後,醫學會進步到什麼情況?說不定那時候他們已經可以像正常人一樣了呢!」
只有一樣最令台大社會服務部的林月春主任擔心的,就是各界捐來的款項可能會不夠用。台大為他們省了一百六十萬,一年只花了三十九萬,剩下一百八十萬。兩個孩子在露德之家,月付一千六百元,阿黃的看護費一天五百元,灌腸的費用五百元,長期算下來,可不是小數目,還不計物價波動在內,希望大家繼續鼓勵、支持他們。捐款不要送到露德之家。要送到台大社會服務部。預計在露德之家住五年,五年以後要看他們復健的情況,才能決定回家或是其他途徑。
目前國科會復健醫療研究打算補助他們,但仍未成定案。高雄市政府成立基金,希望負擔以後的生活醫療費用,原則上醫藥辦貧民義診,百分之三十由台大負擔,百分之七十由市政府負擔的。
「這兩個孩子都很有福氣。到時候就會克服困難,好像一切都很順。」林月春和阿黃都同意:「他們都很有勇氣,裝上義肢,扭轉整個身子學走路,實在很令人佩服。」
受了那麼多的苦,還能有這樣好的表現,誰能夠說阿黃和所有醫護人員的苦心是白費?
忠仁,加油!忠義,加油!做一個殘而不廢的人給大家看!(本文轉載自時報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