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是召喚的,是視覺的「隱喻」
祖慰在為《陳正雄畫語錄》寫的序言中,曾提到一段他與國際著名抽象畫家趙無極的對話,他問趙無極,這幅畫傳達您什麼樣的內在體驗?趙無極反答說:「我要是說得出來就不畫了。」
藝術家以視覺符號傳達心中的旨意,本是自然。唯陳正雄不同,他一手拿畫筆,一手寫字,是國內少數能畫能寫的藝術家。
他的文字著作洋洋灑灑地長長一大落,從接觸抽象畫之初,1965年他就在《文星》雜誌發表〈談抽象藝術〉一文,那是國內第一次真正正確談論何謂抽象藝術的文章。之後陸續在《東方》、《雄獅》各期刊中引薦西方藝術介紹給國內讀者。他也將自己的原住民收藏化為文字,在《聯合報》、《自立晚報》專欄發表。他更出書立言,將一甲子的思想記錄下來,完成《陳正雄畫語錄》,一字一句寫下藝術家的所思所言,讓人理解何為藝術,何為抽象藝術。
在書中,他寫道:「我的藝術是『召喚的』,而非『描繪的』。如同音樂,旨在激發內在情感,而非記錄自然的外貌或述說故事。它是內在經驗的一種強烈表徵,是視覺的『隱喻』,而非視覺的『敘述』。」他又說:「我的作品一幅幅都用色彩表現出生命在大自然中的躍動與歡愉。」
讀了這些字句,再連結到陳正雄的作品,讓人對他畫中的世界有更深的體悟。他的風景不需要輪廓線,世界也沒有地平線,只靠著揮灑的色塊和看似隨興噴灑的彩點,觀者即能感其所感。如《春天裡的春天》系列,其一的靈感來自巴黎的春天,以高彩度的粉紅搭配鮮綠的色彩,畫者所感受到花都巴黎的奔放和自由隨即溢於言表。另一幅畫記錄了京都的春天,因此用色轉為粉嫩而迷濛,即讓人聯想到日本的含蓄內斂。作品《志在四方》,用色塊表現向前衝刺的動勢,蓄勢待發的氣魄藏在畫中蠢蠢欲動,站在畫前,即有所感。陳正雄說:「那就對了,有共鳴,就代表通了。」
抽象畫一點都不難,只是一般人多懼於抽象畫「無可名之形」,而退避三尺。懂的人少,自然收藏的也少,也因此陳正雄說他的創作是一條「孤單、艱苦的漫漫長路」。
2014年,陳正雄獲頒國家文藝獎,這份遲來的榮耀,是對藝術家一甲子堅持的肯定;但藝術家的手仍不歇止,他說,「只要我的手還能動,腦筋還靈活,我的創作是不能停的。」年逾八旬的藝術家還說要努力賺錢,想在市區蓋一棟美術館,展示自己作品和收藏;而筆者在筆記上寫下「樂此不疲,始終不渝」8個字,敬佩這位不輟自我突破的台灣抽象畫先驅──陳正雄。

從異質文化中尋找新穎的藝術基因,陳正雄的作品融合其收藏清宮廷服飾的柔美和原住民文化用色的豐富,自成一家。(圖為排灣族珠繡雲肩)

色彩是陳正雄創作的基因,從他的畫中能讀到他詠讚自然、擁抱生命的訊息。圖為《時空的流蘇》系列三。

坐在《春天裡的春天》畫作前留影, 陳正雄的藝術生命如畫作一般繽紛燦爛。(莊坤儒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