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婪和自私,
啃噬了山川的命脈,
大地的忿怒,
卻要無辜的血肉償還。
我問他:
人們何以不珍惜大地的寶藏?
他神色黯然地回答:
我眼盲,他們心盲。
──摘自王筑萱「眼盲心不盲」
視障者在現實生活的困境,是一般人不容易理解的。外出時,馬路如虎口;即使在家,三餐調理、居家整理,對夫妻同是視障者的家庭而言,也有其困難之處。
許永昌的太太也是視障者,現育有兩個孩子,一個兩歲半、一個一歲,由於夫妻二人都看不見,孩子碰撞摔是常有的事。「碰撞事小,最大的隱憂是將來的教育問題,」許永昌指出,雖然太太全職在家帶小孩,但是卻無法教他們讀書寫字,更沒辦法監督孩子的課業。
為了專心照顧孩子,陳錦純辭掉老師工作,當個全職媽媽,但即使如此,她還是以做家事為苦。由於許多死角無法處理,因此現在就讀小學四年級的兒子,還是必須分擔一部份家務。
視障朋友出門在外,更不時需要明眼人協助。「如果一般人能主動開口詢問我們需不需要幫忙,那就是給我們最大的幫助,」許永昌難過地說:「有時我們上前去問,對方不吭聲,有的甚至還迴避。」
當然,眼睛看不見有時難免要鬧笑話。例如:逛百貨公司買衣服,在模特兒身上摸半天,發現竟是真人;搭計程車,車門打開往裡頭一坐,車裡的乘客還沒下車……,諸如此類的「笑話」,在視障朋友間流傳,聽來笑中帶淚。
不要只看見我看不見
幸而,失去了靈魂之窗,盲人多練就了一些常人不能的能力,定向行動就是其中之一。
曾經有過矇眼走路或跑步的人,對於那種看不到周遭環境的不安全感、驚恐,一定印象深刻。有人走來跌跌撞撞;有人甚至不太敢邁開腳步。
定向行動是視障者「必修」的技能,學會這項技能,盲人可以不用靠別人牽引,到達任何他想要去的地方。
所謂定向行動,首先必需先定位,視障朋友必需利用各種感覺器官,配合各種線索,找出自己與環境的關係。像麵包店、洗衣店、餐廳、花店的氣味與唱片行的聲音……等等,都是視障朋友「認識」環境的線索。至於過馬路,則靠來往車聲的密集度,來判斷紅綠燈。
鄧沛雯因編寫劇本認識幾位視障朋友,交往過程中她發現幾個有趣的現象:「視障者倒水不會倒滿出來,因為水滿了聲音會不一樣,他們可以聽得出來。」「別以為視障朋友看不見,就可以從他跟前偷偷溜走,他們可以從空氣的流動感覺到人的出入。」
在國外,視障者還可以「看」畫。有人將畫作立體化處理,還有人讓不同的色調呈現不同的溫度,視障者透過觸摸,可以感受畫作的構圖甚至色彩。
用心看世界
除了其他感官特別敏銳,盲人還具備了用「心」看的能力。
立委鄭龍水的座右銘:「我來此生只為何?看山看水看天下」橫批「看我如何」。問他:「眼睛看不見,如何看山看水看天下?」他哈哈大笑後嚴肅地回答:「用心看」。
用心看風景,有時比用眼睛看更美。有一次王芃摸讀一首描述淡水河的詩,讀完以後跟媽媽說:「好美喔!」聽女兒這麼一說,王媽媽趕緊找書來看,結果看了半天,她都看不出來究竟美在那裡。
國中因視網膜病變失去視力的黃國晏,對此感觸特別深刻。黃國晏指出,一般人非常仰賴視覺,卻不知有時視覺反成障礙。他自認是失明之後才真的「看見」這個世界,在〈我真的看見了!〉一文他有如下的描述:「失去視力,也失去對事物的分別心,」「在我眼裡已看不見人的美醜,在我心裡只看到人的善良與醜惡,這是多麼直接就能碰觸到人性最深沈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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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手閱讀;用心看世界。雖然失去了靈魂之窗,視障者依然能領會藝術之美。(邱瑞金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