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輒得咎?
選舉人名冊,也是一項工程大又易出問題的環節。
依照選罷法,在選舉前戶政機關必須調出所有戶政資料,將有資格投票的人民做一清冊,以統計選舉人數,確定選票數目。
有一年,貢寮鄉戶政人員不慎漏列了一個名字,投票時那個人不甘心,在投票所大吵大鬧,監票員一時糊塗,便拿了那人弟弟的選票給他,心想反正那個人弟弟在澎湖趕不回來,沒想到後來遭人檢舉,吃了四個月「免錢飯」。台北縣選委會許明義組長說,選舉不容一個馬虎眼,否則還會吃上官司。
每個工作必須精確、按時完成,其中根本不能有彈性,「你不能提早開票,選票也不能印慢,……這比一般行政工作更嚴格」,許組長說。
此外,在待人接物上,更得小心。「這個時候別人請抽根煙,都不敢拿。」萬一被按上接受非法饋贈的罪名,可就麻煩了。他們如履薄冰的心情,可見一斑。
他們都不想幹?
政見發表會,尤其是自辦政見,是選舉的重頭戲,大家通常只注重候選人講得精不精采,很少會想到這麼熱鬧的場合,竟然有人會「不快樂」。
第一種人,是辦政見發表會業務的人。
場地難找是個問題,「很多學校設了PU跑道,最怕高跟鞋在上面踩,每次五、六萬的聽眾也造成很大的髒亂和破壞,有的學校甚至來了公文,表示不願意借場地」,台北縣選委會組員王文諒苦惱地說,今年候選人又多,這麼多場次要安排很麻煩。
此外,在短時間內核定會場登記也容易出錯。譬如一個在十字路口的場地,甲登記這條路,乙登記另條路,審核員一下疏忽,到時二方人馬少不得爭吵一番,選務人員只好趕快請地方有力人士出來排解,通常解決之道是一人安排一半的時間。還好台北市七十五年已用電腦解決這個問題,台北縣今年也將跟進,預料將會省很多事。以往遭此困擾的選務人員不禁額手稱慶。
「不快樂」的人
第二種人,就是政見會監察員。
他們大都是國中、高中的教務主任、訓導主任,主要任務是控制發言時間,對不當言論提出警告、開罰單等。
或許太習慣學生的安靜順從,面對那黑壓壓一片人群,他們情緒又如波浪起伏不定,候選人的每句話、每個動作,都能馬上使之神經緊張,「尤其解嚴前,聽到那些大膽言論實在很排斥」,一位行將退休的老師說。
不妨聽聽他們的苦經:「內心裡我常覺得很孤立——一個人要面對那麼多人。雖然知道有警察及一些情治單位的人在場,可是大家是分散的,所以候選人多講一、二分鐘,我都睜隻眼閉隻眼不予追究」,一位訓導主任坦承。
對候選人來說,能說久一點,觀眾來多一點,正是美事,但有的人想法卻相反。
曾有人因糾正候選人不當言論而被毆,所以「沒人捧場」的政見會,反而是這些監察員眼中的寶,「政見發表期間,每天去選委會領當日監察的場次,就好像對獎一樣,尤其過去未解嚴,拿到名嘴如康寧祥、謝長廷的場次,心情就會很緊張,幸好選委會的人會注意安排,否則二場都那麼熱鬧,會崩潰的」,一位女性教務主任形容。
育達商職訓導主任張勝賢說,除了暴力介入,事實上他們並沒有那麼大的權力糾舉。他建議監察員應該只要寫些意見供選委會參考即可。「而那些違規的人常在犯規邊緣,認定上也很困難」,士林國中教務主任吳昭哲舉例,選罷法上規定政見會上不能燃放鞭炮,但如果在稍遠處放應該怎麼辦呢?且人多根本不知是誰放的,怎麼去糾正呢?
在歲末天寒時,一天兩場共四個鐘頭站下來,確實很辛苦;尤其今年選舉項目多,又是政黨競爭的形式,一般預料戰況會十分激烈,更使老師們視此為畏途:「你們可不可以向選委會反應,我們老師保守、與外界接觸少、又不懂法律,實在不適合擔任監察員……」一位老師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請命。
選票不能外流
此外,選票也常引起許多麻煩。民國七十四年縣長選舉,投票當天一早五點多,余陳月瑛即拿著二張選票,在鳳山廣播抗議,據推測可能是在鄉公所點交時落在地上沒注意到。
所以印錯及外流,真是主辦印票人員的大忌,林文瑋秘書解釋,台北市及台北縣是在縣市政府的印刷所印,較不容易出錯,有的縣市沒印刷設備,招標給外面印刷廠,不容易控制,才會有選票外流情形。
「選票都是連夜趕印,加班、開夜車是常事。」台北市政府民政局股長鍾石盛說:「印選票對印刷工人而言,是筆小財富,所以他們興致高,做得很起勁,我們在旁邊也感染了那分快樂,自然不會覺得那麼乏味。」一位民政課課員表示,有一次一個市公所被竊,剛聽到消息讓他手腳都冷了,幸好票櫃沒被偷。從此以後有關單位不但加派警衛,每一環節也更小心了。
「民國四十幾年時,我擔任投票所的管理員,覺得非常光榮、有面子。」台北縣選委會組員王文諒說,可是現在人都不願做,覺得責任太大,一出錯就會被記過,甚至上法庭。對於今昔壓力的不同,台北縣選委會許組長也深有同感。
時代不一樣了!
他以前在金山鄉某投票所工作,還得在選舉前一天到,請農夫把票櫃挑上山,那時環境單純、選情也較不激烈,工作起來十分輕鬆,現在人重視選舉,參加的人也多,謠言也多了起來。
三重市民政課課員林國雄舉例說,有次某人忘了帶印章使用手指按,結果按錯地方,後來竟傳出做票的流言,造成很大的困擾。「有那麼多人在看,根本不可能做票!」許組長覺得十分冤枉。
此外有些人屬於職業團體,投票時卻執意要投區域立委,「投票當天最常接到這種電話」,林文瑋秘書指出,依選罷法中規定,若想更改,須在投票前六十天向所屬團體聲明修改,後者再通知戶政事務所更改,這樣才能選心目中的民意代表。他苦笑:「可是大概宣傳不夠,很多人仍然不清楚。」
開票,恐怕是選舉中最刺激的時刻了!
「以前開票沒什麼人看,現在都圍得滿滿的」,新莊市民政課課員張樹軒說。
民國七十五年台北市運用電腦開票,省了不少事,可是名單人數卻也多了不少。有一千多個投票所的台北縣,開票速度之快卻令中央驚訝,「我們經過預先演練,拿票、唱票、計票只要四秒」,許組長略帶得意地笑道。
但是在短時間內計算出票數,仍是一項重任,因此「為什麼不能像菲律賓、日本慢慢計算」的疑問,很輕易地便被有「做票」嫌疑的理由打敗了。
從七點半到晚上十一、十二點計完票,投票所這些大多為國中教師、大專青年的工作人員才能回家。
開票後,選務人員是鬆了口氣,但有的落選的人卻忍不下那口氣。有次選舉當日剛好輪到在選委會值班的鍾石盛課長,正想好好睡一覺,突然七、八個壯漢怒氣沖沖地闖進辦公室,把鍾石盛及警衛嚇呆了。他們指責選舉不公平、要求開箱驗票。鍾課長努力地把笑意擠在臉上,突然靈光一現,判斷這個人與自己是同鄉,便馬上說出鄉音「動之以情」,使他們情緒稍緩和,再慢慢解釋開票後若要驗票須上法庭……,才解了一場圍。
全力維持選務運作
在這長達三、四個月緊鑼密鼓、精神壓力極重的情況下,雖然是幾年才辦一次,「這期間做的事夠一般公務員做一年了!」三重市林國雄申辯似地說。
有趣的是,正因如此,所以他們根本沒時間去聽政見,對候選人的瞭解可能還不如關心政治的民眾;有的人忙得甚至沒有時間投票,因為他必須全心全意、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地注意每一環節。
今年的選務工作眼看就要開始了,一位民政課長又開始嚷著要退休,但同事並不予理會,大家都知道這是五十多歲課長慣有的「選舉症候群」。
有些選務人員的太太也開始為先生的健康操心,有的則恨不能年年舉辦,因為這樣可保證先生沒時間應酬。
而今年競選種類多,選務勢必更加繁重。但他們卻都氣定神閒地說:「憑多年經驗,應該沒問題!」
台北市選委會林秘書表示,根據今年二月公佈修訂的選罷法施行細則,今年選務上最大特色是採取「准許主義」,也就是列舉不准的事項,其他都可做,與以前做法剛好相反,這樣監察小組的工作將會輕鬆很多。
民主盛宴,所費不貲
為了維持民主政治的理想及運作,每次選舉都投下了大量的人力、金錢及時間,年底將舉辦的競選,光是中央民意代表,預計將花費六億多新台幣,動員十萬餘人,更遑論還有縣市長、縣市議員選舉了,這場民主的盛宴可真是所費不貲。
看這麼多人盡心盡力在辦這件事,您是否想到了要如何表現,使這場盛會盡善盡美?
選務人員的希望是:請慎重地投下您神聖的一票!
〔圖片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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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見發表會熱熱鬧鬧地開場,殊不知選務人員在此之前要傷多少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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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見發表會的監察員,是唯一「喜歡」沒有群眾魅力候選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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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七十五年台北市採用電腦開票,計票效率提高不少。